秣陵的冬雨,下得粘稠而阴冷,敲在屋瓦上,如同无数细碎的鬼爪在抓挠。案头孤灯的豆焰,在湿冷的空气里挣扎跳跃,将堆积的简牍影子拉扯得如同幢幢鬼魅。我枯坐其间,指尖冰冷,目光却不在那些枯燥的州郡赋税、流民安置的字迹上。它们游移着,最终凝固在案头那柄重新悬回的乌木剑鞘上。
剑,是吕蒙送回来的。在一个同样湿冷得令人骨髓生寒的深夜。他无声地出现,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双手将那柄沉甸甸的剑捧上。没有言语,没有解释。只有那剑鞘上,那道凝固的暗红血痕,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刺目惊心。它回来了。带着赤壁的烈焰,带着万民的欢呼,也带着……它新主人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荣光,重新悬在了我的案头。
“主公。” 侍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门外响起,小心翼翼地穿透雨声,“巴丘……急报。”
巴丘。
这两个字,如同两枚冰冷的铁钉,瞬间楔入我的心脏!握着简牍的手指猛地收紧,脆弱的竹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来了?终于……来了?那股蛰伏在心底、日夜啃噬的阴冷洪流,猛地冲上咽喉!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轰鸣。
“呈……上来。” 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湿冷的雨气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是墨与朱砂混合的、公文特有的那种陈旧血腥气——猛地灌入书房。一个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如纸的信使,几乎是爬着进来,重重扑倒在地。他手中高举着一卷被油布紧裹的帛书,边缘已被雨水浸透,渗出暗沉的水渍,仿佛干涸的血迹。
侍从接过那沉重的帛卷,双手微微颤抖,呈到我的案前。
书房里死寂无声。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烛火不安的噼啪声,以及我自己沉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吸。目光死死盯在那卷帛书上,那暗沉的湿痕,像一块不祥的污渍。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触碰到那冰凉的、带着水汽的帛面。解开系绳的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在拆解一个随时会爆裂的炸药。
帛书展开。
那上面的字迹,并非出自周瑜那刚劲飞扬、力透纸背的手笔。那是一种陌生的、带着巨大悲恸与惶恐的颤抖笔迹。字字如锥,狠狠扎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