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离去的脚步声,虚浮得如同踩在深秋的苇塘上,深一脚浅一脚,渐渐被浓雾和涛声吞没。帐帘落下,隔绝了那点仓惶的背影,也隔绝了外面世界残存的光亮。帐内陡然沉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地上那摊泼洒的残茶蜿蜒如蛇,碎裂的粗陶片边缘,在昏黄油灯下闪烁着湿冷的、匕首般的寒光。我缓缓坐回那张倒伏又被扶起的木凳,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水,视线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案上那幅摊开的荆州舆图。
牛皮鞣制的地图粗粝,用墨炭勾勒出的山川城池,此刻在摇曳的灯影下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光影起伏蠕动。孔明羽扇点过的那五处——南郡、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如同五块被烙铁灼烧过的印记,深深烫在粗糙的皮面上,也烫在我的眼底。那不是鲁肃口中“暂借”的安身之所,那是孔明布局中早已瞄准的猎物,是用周瑜重伤换来的、染血的筹码。
“兄长!”
帐帘被一股大力猛地掀开,夜风裹着浓重的江腥气呼啸而入,吹得灯焰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关羽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铁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冷光。他凤目含霜,锐利的目光越过地上狼藉的茶渍和碎片,如刀锋般剐在我脸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锤砸落:
“诸葛此计虽成!然‘借’而不还,何以立足?失信于天下,则仁义之名尽毁!他日天下诸侯,谁复敢信我刘玄德?!”他按在腰间青龙偃月刀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那沉雄的力道仿佛透过空气压在我的肩头。
话音未落,另一个更庞大的黑影几乎撞开关羽挤了进来。张飞豹眼圆睁,虬髯戟张,浑身带着刚从校场下来的腾腾热气与汗味。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拍面前摇晃的案几,震得地图上的小木旗簌簌乱跳,粗陶茶壶也险些滚落:
“二哥忒也啰嗦!怕他个鸟!”他声如闷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他孙家小儿敢上门来讨要?正好!俺老张这条丈八蛇矛,在赤壁只戳了几个水贼,渴得很,正想痛饮他江东儿郎的血哩!”他环眼扫过帐内,最后落在孔明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凶悍与不耐。
帐内空气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关羽的冷厉质问,张飞的狂暴战意,如同冰火两重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