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攥在掌心的糙米饼,早已被岁月碾成齑粉。
“小店不大,却也清雅。”
青砖黛瓦间,桐油灯晕把阿月的云鬓照得泛起光晕,她藕色罗裙上绣着的并蒂莲,随着举手投足摇曳生姿。
林彦秋望着她腕间金钏叮当作响,忽觉尘世的纷扰皆化作茶盏里的浮萍。他竟没在她们身上寻到半点青楼的脂粉气,只是那隐隐透出的檀香,总叫人想起深宅大院里被遗忘的角落。
“林公子莫在心里算计我们小女子。”阿池轻抿着玉露茶,素白菱衫上的暗纹似隐匿的蛇影,“这临安城的烟云,总比不上钱塘江的浪潮来得真实。”她将发间金钗拔下,在青石板的桌面上轻轻划着涟漪。
你道这山河岁月皆是温柔乡?
林彦秋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才惊觉这所谓的善良,不过是在暴风雨来临前,硬生生砌起的薄障。
那箱底泛黄的举子卷,那月前被巡抚大人随手赏下的沉香木扇,此刻都成了讽刺的笑柄。
他想起张思在兰溪亭试马时飞扬的裙裾,想起陈舒窈在长乐坊对月吟哦时的惊鸿一瞥。
那些深闺里的胭脂香,怎比得上这瓦舍勾栏的烟火气?可这明明洁净的女子,怎就与那些铜臭气缠绕在一起?
“罢了罢了,”林彦秋把玩着袖中藏的玉蝉,“这官场的风浪,倒叫人心底长出荆棘来。”
他想起去年秋闱时巡按御史的那句轻笑:“林公子的八股文,倒像是青楼女子的娇喘。”
月色漫过雕花格窗时,林彦秋望着自己在油灯下拉长的影子,忽然觉得那箱底的举子卷,倒成了困住自己的蛛网。
他想起刘坤在花厅里涎着脸凑近阿月的模样,想起自己刹那间涌上的杀机,那分明是潜伏在骨血里的荒兽,被长久的规训压抑成暗夜里的鬼火。
林彦秋望着檐下新结的蛛网,手指轻抚着墨竹扇骨,乌青的扇面上浮着几缕游丝:“如今身边女子,今后能避则避罢。”
声音低得像是深夜川流的溪水,“多少英雄豪杰皆折于蛾眉,史册载满倾国红颜的祸水呵。”
他想起太史公笔下褒姒烽火戏诸侯的旧事,眉间忽地生出几缕清风明月般的释然。
阿池正用银箸拨弄着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