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团。何长雷的混血小妾,何晋的夫人,偏不肯与老一辈同住,进门便抱怨:“田司补缺,表弟在那半倒的织坊里快饿死,你却只顾闷头抽旱烟。”
何长雷拍案而起,青花瓷茶盏震得飞了出去,那一刻何晋才明白,平日里被妻子轻描淡写提及的父辈权势,早已在春风秋雨中凋零大半。太守府邸前悬挂的匾额虽仍刻着“朝廷柱石”,但县丞的乌纱帽,终究不是昔日平反冤狱时的沉甸甸模样。
何长雷那番话里藏着的机锋,分明是暗示着当今圣上正清理内阁,朝廷任命黄榜也未张挂,这节骨眼上谁敢擅越雷池半步?
何晋这趟折返之路走得委实曲折,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他那娘子早先在舅父家吹嘘丈夫攀得高枝,如今事到临头,那张绣了凤凰的红绸帕竟成了遮羞布。何晋只得在林彦秋书房外徘徊良久,才鼓起勇气轻叩斑竹门。
林彦秋手执牙笏微微侧身,玄色幞头下青衫飘飘,腰间玉环微微叩击:“何大人怎的这般客气?”他案前的宣纸堆成小山,却掩不住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眸。
何晋今日没了往昔的张扬,身上的绛红官袍褪了颜色,腰间金带也不再叮当作响:“还不是这次补缺的事儿,拙荆在家叨叨了整七日。上周末了去舅父家,老丈人也冷言冷语,说什么堂堂八品县丞连个庶民子弟的差事都张罗不动,倒显得我家娘子是赔钱货。”
林彦秋以指尖叩击古老的楠木案几,发出空灵的“笃笃”声。待窗外暮色染透半间书房,他才轻咳一声,推过一只描金朱漆匣子:“材料拿来我瞧瞧。若那表弟身家清白,我便在昏宴上向岳丈提及。至于宴请之事,”他挑起的剑眉下寒光一闪,”何大人若把兄弟当真朋友,往后莫要总拿言语挤兑人。”
何晋望着案头那卷素绢人事簿,想起今晨娘子在菱花镜前对影垂泪的模样。他颤抖着取了卷宗,让林彦秋清瘦的身影投在深秋的落照里,显得格外冷峻。
林彦秋待何晋走后,徐徐起身,取下案头那只素纹竹箧,连封皮也未启,径自夹于腋下。他步出书房时,廊下悬着的铜漏正在滴答作响,春日斜晖透过花窗,在青砖地上筛出一片片碎金。
高副司长的书房里沉水香袅袅,案几上堆着半人高的奏牍。听见门扉轻响,高副司长搁下毛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