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面随口问:“贤弟怎的突然想起去桐城走一遭?”
这句问话并非无心之言,实则是方裕同借着棋局探询老友是否另有动向。待数罢棋子,方裕同执黑先行,董仲达执白捻起一子轻轻拍在右上角星位,徐徐道:“桐城故人之后,我怎敢不去拜望?当年家父被贬桐城,若非故人相帮,怕早已客死他乡。”
方裕同落子如星,低声笑问:“敢情是去看恩人后人了?想必那后生如今已在县衙任事?否则以仲达兄性子,怎会掺和进祝文那摊浑水。”
董仲达微露锋芒,轻笑一声:“正是此理,巧的是恩人之后恰是国子监张祭酒的关门弟子,才从江南道度支司借调至桐城县衙掌文案。”
听闻“国子监张祭酒的关门弟子”,方裕同眉梢微扬,面上笑意愈发深邃:“桐城那潭水向来泥浊,祝文身后是陈总督,范友祺背后靠着吏部副使汪大人,李文杰早年给齐巡抚当过八年幕僚,后来在江南道学政司任过副书办。”
董仲达并不接话,只在方裕同落子后飞速跟棋,十几手后方悠悠道:“陈总督今年似乎五十三岁?闻道他素来敬重宿儒硕望。”说罢一子拍落,直攻方裕同打入的黑子。
方裕同面不改色,心中却暗暗称奇。吏部副使汪大人曾在桐城任县丞八年,五十五岁才得升江南道吏部副使,往后高升不易。继任的何生东连任未满便因“飞天案”被革职,桐城看似铁桶一块,实则县丞之位已落入陈总督囊中。
最关键的是陈明超年仅五十三岁,而汪大人已年近花甲。在朝堂之上,五岁之差往往天壤之别。
方裕同凝视着棋盘上孤立的白子,思忖半晌,捻起一子轻轻大飞至中央:“呵,棋经有云:势孤取和,我且网开一面。”
说罢抬头对上董仲达含笑的目光,二人相视一笑。方裕同接着说道:“既是国子监张祭酒的高徒,日后若有机缘来江南道,烦请转告他莫忘登门一叙。”
桐城县衙西厢房内,范友祺褪下玄色官袍,换上常服,与发妻兰氏对坐低几用膳。这对夫妻原是太学同窗,婚后情笃甚笃。兰氏见夫君眉间笼着阴霾,便搁下碗筷站起身,柔声笑道:“今儿个似乎有心事?”
范友祺疲惫地仰靠在胡桃木太师椅上,轻叹道:“还不是那贾氏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