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城西郊临江客栈的明月楼前,陈舒窈一袭浅绛色罗裙斜倚栏槛,玄色宫绦自腰间垂落,新月初升的光晕在她鬓角霜花金簪流转。赵彭程负手立于她身侧,青竹折扇掩住唇角浅笑:“顾大人,今夜这顿饭既为工部司匠司名义所设,自当清简些为好。”
工部顾大人揶揄地抚了抚腰间玉带,石青官袍的云肩下露出金线绣的福寿纹:“赵公子所言极是,与陈大人共饮,胜过满堂闹市喧哗。”
驿馆里新酿的竹叶青被小厮抱上花梨木案,余大人压低嗓音献殷勤:“这坛是去年埋在腊梅下的,香得紧。”陈舒窈只轻轻扬了扬黛眉:“劳烦余大人换坛清茶罢。桐城来的林公子需赶夜路回驿馆复命,我亦有些公牍要料理。”
她眼角余光扫过林彦秋腰间绣着獬豸纹的墨色直裰,堪堪压住掌印长随余大人废话的冲动。
席间推杯换盏,不过三四巡光景,余大人又涎着笑脸提议:“要不唤个清吟阁的歌姬来弹曲子?”
陈舒窈拂开散落的鸦青发丝,玉指轻捻玉壶:“余大人可知锦城韩尚书因宿醉误事被褫了官服的事?”
余大人脸上肥肉抽搐两下,终究垂下头去。
顾大人早惦记着赵彭程递来的那份漕帮改组密札,惦念里已将岁考汇典的差事盘算三遍。起身告辞时,竟连余大人耳边的窃语也未听清。待赵彭程挤出满脸褶子冲陈舒窈作揖:“下官这就回府拟折子……”
才发现明月楼的菱花窗下早没了那袭浅绛裙影。
廊下灯影里只剩陈舒窈与林彦秋踏着石板小径缓行,张思已接过林彦秋递来的沉香木房牌,莲步轻移地往影壁后遁去。待那抹鹅黄襦裙消失在转角,陈舒窈才从袖中取出方素帕裹着的玉佩:“墨锦斋的刻印手艺向来精巧,林公子此行怕是早有定数。”
月色泼在她半旧的水红襦裙上,像极了前朝贵女留下的旧影。林彦秋指间摩挲着玉佩上微温的光泽,听见远处传来更鼓初响,临江客栈的铜漏正滴在最深的夜色里。
张思掀开柳溪客栈朱漆木门的五蝠捧寿门楣,隐入夹道槐树后的阴影里。自怀中取出折叠的竹简信笺,凑近灯檠提笔速书:“沈大人,张思有要事禀报。吴城工部司匠司于戌时摆宴,顾大人亲陪饮,余掌印已允诺配合,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