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非暴殄天物?
不过这一点深埋在他潜意识里,若明说出来,连他自己怕是都不会相信。人总是会变的,林彦秋也不例外。
随着放学钟声响起,书院内顿时热闹非凡。看门的老者早已把林彦秋坐上好马车归来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邻里闻讯,纷纷前来探望。当年林彦秋进京求学时,大家没少出钱出力相助。林家母子性情随和,品德高尚,在这民风淳朴的小镇上,邻里关系十分融洽。
夫人张氏忙操持着招呼宾朋,差遣下人挨个往城北望江楼递帖子。未至的客人皆派丫鬟秋绫去请。几匣柳州水烟已拆了封,盛在铜烟碟里搁在八仙桌上任凭取用,熟悉的乡亲邻里皆不拘小节,一时半刻间满院笑语喧阗,皆为张氏贺喜,更为林家俊彦衣锦还乡而额手相庆。
席间偶有几个眼明心亮的缙绅,瞅见烟碟旁暗刻“柳州府”的铭文,心下已估摸出此物价值连城。待酒宴开席,众人瞧见只有京城才能见着的青釉酒坛,更笃定林家公子得了个好前程,酒盏交错间自是分外尽兴。虽也有暗怀妒意的,然林家母子素来温润谦逊不与人争竞,那点子嫉心也就转瞬即逝。众人更多心存算计:日后林家儿郎就任一方,哪家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或待补荫的儿郎,说不定要仰仗几分。
闹腾至戌时末,宴席方尽欢而散。夫人张氏备下的各色礼品,用染缬绢帕包裹成方胜形荷包,内里盛着自家焙制的茉莉香片与桂花蜜饯,宾客们笑嘻嘻地揣进兜里,踏着月色陆续离了林府。
张氏牵着林彦秋的手,在桐城那闻名的“槐荫书院”前驻足。只见一株虬枝盘曲的古槐如翠盖张悬,树影下停着辆乌金髹漆的官轿,束着的两匹枣骝鞍辔簇新,却不见夫役执辔。那轿边立着个青衫儒生模样的家仆,见张氏母子二人走近,慌忙用折扇熄灭手中水烟袋,作揖笑道:“县尊大人已在轿内等候。”
林彦秋无意识地紧了紧母亲的手,听到这声“县尊”,喉间似哽了团滚烫的雪。这位昔日门生故吏们呼作“仲侯”的四十岁董县令,今日竟亲自来接,纵然满腹幽怨,这份体面也难以回绝。
话音未落,官轿内水晶帘簌地掀开,烛影摇曳间,董仲达身着玄色团鹤官袍探出头来,露出眉间那颗朱砂痣。他冲着母子二人抱拳一笑:“在下久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