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截住话头,烛火下闪着冷光:“二,纵使折损十万将士,大唐可堪承受?”
“这”王忠嗣喉结滚动,最终沉重颔首:“能。”
王忠嗣何尝不知大唐国力之盛?莫说折损十万雄师,便是三十万儿郎血染沙场,以天朝之底蕴,不过年便可恢复如初。
但——
“既然值得,又付得起,你为何抗旨不尊?”李隆基霍然起身,龙袍翻卷如怒涛。那双曾慈爱抚摸过王忠嗣发顶的手,此刻正重重拍在食案上,震得金盘玉盏叮当作响:“朕七道圣旨,你七次推诿!”
“父皇”王忠嗣瞳孔骤缩。他见过陛下雷霆之怒,却从未想过这怒火会烧向自己。
“住口!”李隆基袖中露出一角密奏,那是安西军报,“朕今日是以天子身份问罪!”
“石堡城”王忠嗣还要争辩,却被帝王冷笑打断:“夜袭如何?”
“夜袭?”王忠嗣轻蔑一笑,“臣统兵二十载,从不行险侥幸!”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满身伤疤:“这座城,得之不足制敌,失之无碍国本!忠嗣岂会用数万将士性命,换自己顶乌纱?”
鎏金烛台轰然倒地,李隆基拂袖而去的背影,将满殿温暖尽数卷走。
“陛下!”陈玄礼追出数步又折返,颤抖的手指几乎戳到王忠嗣鼻尖:“你你可知抗旨何罪?”
当镣铐锁住这位四镇节度使的手腕时,案上炙羊肉尚有余温,葡萄酒仍在琉璃杯中荡漾。
王忠嗣突然想起九岁那年,那个抱着他看花灯的帝王,曾说过:“吾儿这般赤子之心,最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