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婉儿在尚食局安排的偏殿里醒来,铜镜中映出她微肿的眼尾——昨夜在殿中熬到三更,圣人虽允了她暂居宫中小憩,可枕着锦被反而睡不着,总想着赵婕妤被拖走时那句“你早知道”。
系统浮窗在她闭眼时还在闪烁,范阳急报的红标像团火,烫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姑娘,圣人传旨,辰时三刻去含元殿。”小宫女捧着青衫进来,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新竹。
苏婉儿接过衣物时,指尖触到袖口绣的并蒂莲,是母亲陈氏连夜赶制的——昨日她遣人回府报平安,母亲定是一夜未眠。
含元殿的飞檐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苏婉儿踩着汉白玉阶往上走,靴底与石面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转过龙首螭吻的影壁,便见高力士倚着廊柱,手里攥着串沉香念珠,正慢条斯理地数着。
“苏姑娘来得早。”高力士抬眼,眼角的笑纹像揉开的墨,“圣人还在偏殿用早膳,老奴替您候着。”
苏婉儿福身:“昨日多谢公公周全。若不是王公公及时搜出地契,怕要落得个百口莫辩。”
高力士的念珠突然停了,沉香木在他掌心压出浅痕:“姑娘可知王公公为何能找到那匣子?”他没等回答,指节叩了叩廊下的青铜仙鹤香炉,“昨夜子时三刻,老奴在御书房当值,圣人翻着赵婕妤的宫籍突然说,‘苏司户的庶女,倒比六局女官更懂查案’。”
晨雾漫过丹墀,苏婉儿后颈泛起凉意——圣人看似放权,实则每一步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青缎上绣的缠枝莲被露水打湿,像极了昨日赵婕妤鬓边那朵蔫了的海棠。
“姑娘是来问老奴‘往后如何走’的吧?”高力士突然笑了,念珠重新转起来,“宫中的水,深的不是池底的泥,是看你愿不愿意往泥里踩。赵婕妤栽在急功近利,杨国忠栽在目中无人,安禄山”他顿了顿,“圣人心里明镜似的,可帝王家的事,总得有人当那面镜子。”
苏婉儿喉间发紧——高力士这是在点她,要做那面照见忠奸的镜子,又不能太亮刺了圣眼。
她抬眼时,晨光正好破开雾霭,照在高力士腰间的鱼符上,鎏金的“内常侍”三个字闪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