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基地的灯火,如同乱世中的灯塔,吸引着更多在黑暗中挣扎求存的飞蛾。自鹰回涧大捷和黑石沟协议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传开后,前来投奔的流民和零散的抵抗者络绎不绝。基地入口处临时搭建的草棚下,排起了不算长但持续不断的队伍。希望与警惕,如同交织的藤蔓,缠绕在每一个新来者的脸上。
负责这项关键而繁琐工作的,是愈发显得精干的周福贵。他不再是那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基地的“第一道闸门”。一张破旧木桌,几本粗糙的登记簿,就是他简陋的“衙门”。他脸上堆着惯常的、带着市侩又透着朴实的笑容,一边登记着信息,一边用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每一个投奔者。
“姓名?”
“张海。”
“哪里人?”
“河北保定。”
“以前干啥的?”
“教书的,保定府立中学的国文教员。”
“哦?先生是读书人啊!”周福贵语气多了几分敬重,抬眼仔细看去。眼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面容清癯,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气质。他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瘦高高,面色有些苍白,眼神怯怯的,紧紧抓着“张海”的衣角,一副营养不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兵荒马乱,学校没了,家也回不去…听说顾长官这里护佑百姓,能打鬼子,就…就带着我这苦命的侄子,一路逃难过来了。”张海的声音温和有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悲戚。他说话条理清晰,对保定风物、学校旧事也能说上几句,听起来毫无破绽。
周福贵一边在登记簿上写下“张海,保定中学教员,携侄张水生”,一边暗自思忖:读书人,看着斯文,带着个可怜侄子,不像歹人。他按照顾长清定下的规矩,重点盘问有无与日伪直接关联、有无明显恶习劣迹。张海对答如流,神情坦然,说到日寇暴行时,眼中流露的悲愤也显得真切。至于那个叫“张水生”的少年,更是沉默寡言,问三句答一句,眼神躲闪,一副没见过世面、被吓坏了的样子。
“行!张先生,先委屈您和令侄在临时安置区住下。那边有通铺,管两顿稀的。过两天,方慧嫂子会来安排,看您这学问,帮着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