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流光如同水银泻地,流淌在粗糙的稿纸表面,将那墨线勾勒的钱塘江大桥和中心的坐标点映照得光怪陆离。“这个坐标,是诱饵,也是鱼钩。要想让鱼儿咬钩,就得让它闻到‘鱼饵’的腥味。还有什么地方,比即将经历‘回归洗礼’的香港金融中心,更适合抛下这枚诱饵?”
裴砚之眉头紧锁,显然不放心沈昭独自涉险。但看着她眼中那份与年龄绝不相称的、沉淀了千年的冷静与决绝,反对的话终究没有出口。他深知,沈昭不是需要他庇护的金丝雀,她是淬火重生的青锋剑。
“好。” 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如同金石坠地,“但必须保持联系,随时。” 他指了指沈昭口袋里的摩托罗拉掌中宝。
沈昭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繁华的维港夜景在她眼中褪去了浮华,只剩下冰冷的几何线条和流动的资本符号。她仿佛看到无形的数据洪流正以大厦33层为漩涡中心,疯狂地吞噬、绞杀、再喷吐出新的泡沫。这景象,与她前世在黄河决口时看到的浊浪滔天何其相似!只不过,这里的“洪水”更无形,更致命,裹挟的不是屋舍田亩,而是无数升斗小民一生的积蓄与希望。
她闭上眼,指尖轻轻拂过腰间小背包里那支温润的紫毫笔。笔管冰凉,却仿佛蕴藏着父亲沈墨白书写《兰亭序》摹本时的从容风骨,更承载着女帝沈知白批阅治河奏折时力透纸背的雷霆万钧。笔,亦是剑。墨,可为血。 这无形的战场,正是她两世灵魂交融的宿命之地。
翌日清晨,香港在蒙蒙细雨中醒来。雨丝如织,给这座喧嚣的城市蒙上了一层水墨氤氲的薄纱。沈昭换上一身素净的棉麻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背着双肩包,如同一个寻常的、对金融充满好奇的学生,融入了中环匆忙的人流。
空气湿漉漉的,弥漫着雨水的清新、咖啡的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铜锈气。交易广场巨大的玻璃穹顶下,早已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显示屏如同流动的星河,闪烁着红绿交织的数字,每一次跳跃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跳和荷包。穿红马甲的交易员如同战场上的传令兵,在人群中穿梭奔跑,声嘶力竭地喊价,额头上沁出汗珠,眼神里燃烧着贪婪与焦虑的火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混合着金钱、欲望与巨大压力的焦灼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