颅骨上,码头的地面在脚下微微震颤。裴砚之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手臂,才避免了她因那巨大的冲击而向后跌倒。他军装挺括的线条在跳跃的火光下绷得死紧,下颌的线条如刀削斧劈,握着军用望远镜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望远镜的镜片里,清晰地映出补给舰在爆炸核心处扭曲、断裂的钢铁龙骨,碎片如同燃烧的流星,拖着浓烟坠入沸腾的海水。那些曾排列得与前世运营马车一模一样的绿色集装箱,此刻正化为一团团膨胀的火球,四散迸射,发出沉闷或尖利的爆裂声。
“他…把真账册也…”陆沉舟微弱的声音在后座响起,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吞没大半。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看向那毁灭的火光,剧烈的动作牵动了伤口,绷带下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深红。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沈昭没有回头。她的全部感官似乎都被掌心那枚突然变得滚烫的铜钱攫住了。那缺了一角的乾元通宝,此刻像一块烙铁,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烫得惊人。更诡异的是,缺角处那一点新鲜的、艳如血滴的朱砂印记,在掌心火光的映照下,竟像活物般微微搏动,透出一种非人间的妖异光泽。
就在这滚烫的触感与刺目的红光交织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
不再是零碎的闪回,不再是模糊的梦境。记忆,带着前世的重量与质感,汹涌地灌入她的脑海,清晰得令人窒息——
乾元十七年,冬。
户部银库重檐之下,冰棱垂挂如剑。空气里弥漫着新雪清冽又刺骨的味道。年轻的户部侍郎徐怀瑾躬身立于阶下,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水晶眼镜,镜片后是深不见底的沉静。
“陛下,”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呼啸的北风,“三百万两军饷亏空,户部诸仓账目混乱,虚报、挪用、监守自盗者众。牵涉朝中重臣及各地转运使十数人,证据已在此册之中。”他双手托举着一本深蓝布面、厚实的账册,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边角处磨损的痕迹无声诉说着它的分量。
银库门前空旷的庭院里,积雪被风卷起细碎的旋涡。沈昭——那时是端坐于帝国之巅的女帝——站在高阶之上,目光扫过那本账册,又落回徐怀瑾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