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早已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疾步上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姿态恭谨。他粗壮的拇指,却看似不经意地、重重地按压在账簿封底一个朱红的官印边角。那官印本身平平无奇,两淮转运使的关防字样清晰可见。然而,就在拇指按压之处,印泥边缘极其细微地,显露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纹——一道刻意被印泥巧妙掩盖的、细如发丝的波浪刻痕。
裴砚之眸光骤然收缩,锐利如鹰隼攫住猎物。他甚至没有低头细看,握着剑鞘的左手猛地一抡,带起一股劲风。沉重的包铜剑鞘裹挟着千钧之力,“啪”一声脆响,狠狠拍在账簿上!那本厚厚的册子如同被巨石击中,瞬间脱手飞出,精准无比地砸进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粗陶水缸里。缸里蓄着昨夜暴雨留下的浑浊雨水。
账簿在浑浊的水中猛地沉下,又挣扎着浮起。粗糙的纸页贪婪地吸饱了水,墨迹、朱砂印泥迅速晕染开来,化作一片混沌模糊的污团。就在这污浊的水面之下,被水浸透的纸页背面,一道奇异的痕迹却顽强地显现出来——淡紫色,线条纤细流畅,在晃荡的水波中渐渐清晰,勾勒出一艘三桅帆船的轮廓。那船纹虽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与精密。
缸底沉积的盐粒被账簿落水的冲击搅起,浑浊的水体里,盐粒折射着火把的光,竟在水面投下片片诡异游移的七彩光晕,如同鬼魅的眼眸在水下眨动。
裴砚之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佩剑的剑柄。那上面缠绕着一段来自深海的鲛绡,触手冰凉滑腻,此刻却在他指尖下传递出一种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这鲛绡是他当年在南海剿灭一股悍匪时的战利品,它有一个奇异的特性——但凡靠近海舶司特制的密件或信物,便会自发温热。这热度,此刻正透过犀角剑柄的冰凉,清晰地灼烧着他的掌心。
“封仓!”
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地面,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盐仓内沉重的死寂。士兵们如同提线木偶般闻令而动,沉重的刑部朱砂封条被迅速取出,铁链哗啦啦的碰撞声刺耳地回荡在空旷的仓廪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
裴砚之却已不再看他们。他俯下身,目光锐利如刀,在散落着盐粒、灰粉和砖块的污秽地面上逡巡。终于,他的视线定在一小片半掩在泥泞中的绢帛上。他伸出手指,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