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疲惫。
她没有回答裴砚之,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赤金色的眼眸依旧燃烧着,死死地盯着神农鼎的鼎口。那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在穿透迷雾,寻找着什么。
那里,翻腾的亡魂黑雾虽然被造化青光净化散去,却还残留着最后一丝未曾完全消散的、稀薄如轻纱的白色雾气。雾气袅袅袅袅,带着一丝凉意,在鼎口上方盘旋、凝聚,如同水墨画中氤氲的留白。
渐渐地,一个无比清晰、无比温柔的虚影,在那片稀薄的雾气中由淡转浓,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景安公主。
她的影像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凝实,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从遥远的过去一步踏入了此刻。她穿着沈知白记忆深处那件最爱的月白云锦宫装,衣袂无风自动,乌发如云,面容温婉娴静,眼神清澈明亮如同秋日的湖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无尽的慈爱。她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鼎口之上,温柔地、深深地凝视着下方浑身浴血、却倔强挺立、手握玉玺的女儿。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一个眼神的凝视。
那眼神中,有骄傲——为女儿最终承继了他们的意志,摧毁了邪魔;有心痛——为女儿付出的鲜血与伤痕;有释然——为纠缠十数年的恩怨终于了结;有万语千言都无法诉尽的牵挂与不舍;最终,都化作了最深沉、最无声的祝福。她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如释重负的浅笑,如同冰雪初融。
沈知白望着雾气中母亲温柔如水的眼眸,那眼眸中倒映着自己染血的脸庞。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娘亲”,喉咙却被巨大的酸楚和哽咽死死堵住,只发出破碎的、带着泣音的气声。
景安公主的虚影在雾气中微微颔首,如同最含蓄的告别。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晨曦中即将消散的薄雾,点点光尘开始从边缘逸散,回归于天地本源。
“不…”沈知白伸出手,徒劳地想抓住那即将消散的影像,声音哽咽而嘶哑,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娘…”
裴砚之紧紧扶着她,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那即将散去的温柔虚影,心中亦是悲恸难言,喉头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