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伏天把空气拧成了湿热的麻绳,顾清辞跪在老宅阁楼的樟木箱前,鼻尖沁出的汗珠滴在箱盖上,晕开一道深褐的水痕。这口民国年间的箱子是外婆苏晚音的陪嫁,檀香木纹理里嵌着细碎的贝壳,组成一只振翅的夜莺——外婆生前总说,夜莺的歌声能穿透硝烟,而她的日记,藏着比歌声更沉的秘密。
箱盖“吱呀”一声弹开,霉味混合着樟脑气息扑面而来。最上层是叠得整齐的阴丹士林旗袍,领口还留着战时特有的补丁。顾清辞拨开衣物,指尖触到箱底冰凉的金属锁扣——那是个八重樱形状的密码锁,她试了外婆的生辰、忌日,锁芯都纹丝不动。直到昨晚在档案馆听沈砚之说起梦里的日语暗语,那个突然闪过的念头才让她心头一震。
她深吸一口气,用食指在锁孔旁的凹槽里轻轻敲击,节奏正是沈砚之在图书馆念出的那句“梅雨季,伞骨第三根”的日语断句:“梅雨の季节、伞骨の第三本……”
“咔哒。”锁芯应声而开。
日记本用蓝布包裹着,纸页边缘已泛出焦黄色,像被火烤过。顾清辞戴上白手套翻开,第一页就让她瞳孔骤缩——扉页用隐形墨水画着一只展翅的夜莺,翅膀纹路竟是淞沪会战时期的上海地图,四行仓库的位置被点成了夜莺的心脏。而地图下方,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献给惊蛰同志,愿夜莺的歌声伴你破局。”
惊蛰!
顾清辞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迅速翻到1937年8月的记载,泛黄的纸页上,外婆的字迹带着战时特有的急促:
8月12日,雨。
高桥隼的特别调查部封锁了苏州河两岸,军火库的密卷必须在明晚前转移。惊蛰同志来取接头信物,他左眉骨的伤口又裂开了,说是为护密卷被弹片划伤。我用金疮药给他敷药时,他还在笑:“苏小姐,这疤要是破相了,将来可讨不到媳妇。”可我知道,他袖口藏着的匕首还在滴血。
8月15日,暴雨。
“伞骨第三根”的暗语已传给霞飞路联络点。惊蛰同志说,高桥隼的军刀刻着樱花纹,每次出鞘都像在笑。他教我用钢笔拆解摩尔斯电码,笔帽转三圈是“安全”,转五圈是“危险”。他的握笔姿势很特别,拇指总抵在笔杆“申”字刻痕处,像是握着一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