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般耗下去,兵士们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曾国荃铁青着脸,将最后一批预备兵推入战场。
萧四福提着沾满血渍的雁翎刀,李臣典的铠甲早已被箭矢戳得斑驳如筛,彭淑橘的嗓音沙哑得近乎嘶吼——这些曾令他引以为傲的将领,此刻却像被烈火炙烤的枯木,在硝烟中颤抖。
主帅亲临阵前的消息如烈酒般灌入湘军血脉,士兵们赤红着眼,将刺刀捅进太平军的血肉。
战旗在狂风中撕裂,残片裹着血雨坠落,仿佛天穹也在为这场厮杀哀泣。
然而,太平军的阵列却如铁铸的堤坝。
第一道战壕的壕沟内,尸骸堆叠成丘,湘军的每一次冲锋都被血淋淋的拒马截回。
曾国荃的虎目几乎瞪裂,他看见自己的袍泽在硝烟中化为断肢残躯,听见箭镞穿透骨肉的闷响,嗅到焦土与腐血交织的窒息气息。
恶战持续至日暮,战场沦为绞肉机,焦灼的沉默中,唯有刀刃相斫的金属嘶鸣与濒死者的呻吟交替。
反观太平军阵中,李秀成勒马立于第二道壕沟后方,凝视着前方僵持的战场。
他的战袍浸透汗渍,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早已凝为暗褐。
麾下将士的喘息声如破风箱般粗重,战马垂头啃食染血的草茎,连蹄铁都沾满黏稠的血浆。
他心知,突破第一壕沟的胜利已是强弩之末——士兵们的刀柄被汗手滑脱,箭囊空空如洗,连最骁勇的先锋精锐都踉跄着步子。
若再僵持,必将被湘军反噬。
“传令!”李秀成忽地拔剑斩断马缰,剑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光。
“留三千精卒固守桥头,余部退至十里营休整!”
军令如雷,太平军阵列霎时涌动。
残存的悍勇之士咬破舌尖,将最后一丝气力灌入刀锋,在湘军新一轮冲锋前筑起人墙;而主力部队则如退潮般隐入暮霭,只留下占领地上零星的火把,如鬼魅之瞳凝视着对面蠢动的湘军。
这场鏖战,太平军以万具尸身为代价,填平了六座湘军预设的“死亡桥梁”。
他们用尸体与稻草编织成血肉甬道,将浸透的木板钉入壕沟,每一寸“桥梁”下都埋着数具扭曲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