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那年她二十七岁。这就对了。我对她最初的印象是留着一甩一甩的两条及腰长辫,辫子黝黑发亮。她走路时习惯将一条辫子捋到前头,发梢在一根手指上缠来绕去,走一路绕一路,到地儿往后一甩。大概有小孩儿后剪成了齐耳短发,发缝偏分,一排整齐的发根微微向颈项弯曲,更显清秀文静。她身材瘦溜,相貌姣好,尤其那柔婉的语气声调听起来特别亲切随和。我们无不以为,她做音乐教师简直天造地设。
佟老师教我们低年级部音乐课。学校乐器有限,只有一架骨散筋松的脚踏风琴、一架背带几乎磨断的老旧手风琴、一柄不知缘何出现于此的少数民族乐器冬不拉。此外,还有永远在音乐课上派不上用场的两面破皮鼓,七八个大小不一、绿锈斑斑的铜钹--如果这些毫无技术含量的响器也算得上乐器的话。这些简陋的乐器被她物尽其用,别管脚踏的、手拉的,还是指弹的,都被她使得娴熟又趁手。
她教会我们的第一首歌是国歌,学歌时让我们全体起立,整个学歌过程站立进行、她教制,我们学一句。她唱歌气韵流畅、声音清辣教唱时,在教室里来回溜达。看谁不张嘴成嘴巴长得不够大,就翻过白皙的手腕,用指关节笃笃振桌角;或打拍子的同时盯着你,直到滥竽充数的同学改正,她才走开。个把调皮促狭的孩子总是有的,比如我的同桌二海,每当唱到“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时,总是嬉皮滙脸乱改词。
一次,佟老师举起手臂在空中一划, 及时止住了大家。
“冒着敌人的什么?”她问二海,“嗯?你唱的是?”
\"苹果!”二海小眼一翻,“咋啦?\"
“不对!”我豁出去了,当众揭发了这个皮脸贼,“他唱的是屁股!”
同学们哄堂大笑,二海在那笑声中狠狠剜了我一眼。一侯听清,佟老师脸色气得绯红,她向身后一扫,迅速止住了我们无知的笑声。白皙的手腕一翻,啪地四指并排落在桌面上,二海应声吓得往后一闪身。她上前一步,托起他胸前打着绺的红领巾,红领巾两头各染着一大一小浅黑色墨迹,那脏兮兮的面目一度令她语噎,她喘定了一口气才开言:“知道这是什么吗? 嗯?告诉你……\"她气得说不下去了,“这是红旗的一角!是烈士的鲜血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