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字上,\"袁公路僭越称帝\"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夏日闷雷滚过云端。袁家三子同时转头,看见邺城守军的矛尖映着残月寒光。袁绍的笔锋停在\"尚\"字最后一竖,墨迹突然虬结成一团乱麻。
\"主公!审配带着青州兵反了!\"
\"报!淳于琼将军在粮仓自焚了!\"
急报声里,袁绍听见漳河水漫过宫墙的声响。他想起七岁那年春祭,自己踮脚给祖宗牌位敬香时,父亲摸着他的头说:\"我儿当如这青烟,直上九霄。\"如今那炷香到底还是断了,香灰洒在供桌上,像场小小的雪崩。
袁谭突然伸手去抢诏书。袁尚的剑锋刺穿二哥的护心镜。袁熙的弯刀砍断三弟的剑穗。三具年轻躯体纠缠着倒向鎏金柱时,袁绍正把玉玺碎片塞进嘴里。碎玉割破舌头的瞬间,他尝到了建安元年那杯青梅酒的滋味。
\"本初兄,别来无恙?\"曹操的虚影在梁间一闪而过。袁绍疯狂咀嚼着玉渣,直到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想起官渡那个雪夜,自己亲手烧掉所有密信时,火盆里也飘着这样带血的碎屑。
殿门轰然倒塌时,袁绍终于拼齐了记忆里的画面——初平三年洛阳大火,那个抱着玉玺跳井的宫女,最后看他的眼神和此刻的袁尚一模一样。漳河水漫过膝盖的刹那,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袁家的箭袁家的\"
雷声吞没了最后几个字。漂满碎木的河面上,\"四世三公\"的匾额残片正随波逐流,像极了他四十岁生辰那夜,在黄河边放的九百九十九盏莲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