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不再是冰冷扎手的了,而是带着一种温润的触感。
虽然里头依旧夹杂着数不清的沙砾和细小的石子。
虽然瞅着还是没啥油水,显得有些个“死气沉沉”。
可他晓得,这农时,到了。
不能再等了。
必须得马上播种。
这不仅仅是得赶着农时,更是为了一家人的嚼谷,为了那份沉甸甸的指望。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头遍。
张大山便把全家人都给喊了起来。
他那脸上的神情,异常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郑重。
王氏把那些个用布包、陶罐仔仔细细保存好的粮种。
像是捧着啥稀世珍宝一样,一一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棚屋中间那张简陋的木桌上。
金黄的粟米种,在昏暗的油灯光底下闪着微光。
饱满的麦种,散发着朴素的谷子清香。
圆溜溜的黄豆和绿豆,像一颗颗带着指望的玛瑙。
还有那一小包用干净细棉布层层裹着的稻种,更是瞅着就金贵。
张大山拿起一把粟米,放在粗糙的手心里,仔仔细细地瞅着。
这些,就是他们往后几个月,甚至这一整年的口粮所系了。
是死是活,是继续在这苦日子里挣扎,还是能喘上一口气,就全看它们了。
他觉得自个儿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都过来。仔细听好了。”
他招呼娃儿们都围拢过来,声音低沉却有劲儿。
“今天,咱们家天大的事,就是把这些种子,都平平安安地种到地里去。”
“这是咱们的命根子,比啥都重要。”
“一会儿下地干活,都给俺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开沟的,要开直溜了,深浅要合适。”
“撒种的,要均匀,不能浪费一粒,也不能撒得太密让它们自个儿抢食儿。”
“覆土的,要仔细,不能让种子露出来被鸟雀给吃了,也不能埋太深让它出不来苗。”
“都听明白了没?”
他那眼神像锥子似的,一一扫过娃儿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