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单是长安城中肉眼可见的血洗,便足足持续到了深秋叶落的时节。人也不知究竟死了多少,各处怒火蔓延燃烧,一烧再烧,烧到侯府里的人都不敢轻易出门不敢轻易说话。
而此次却提早落幕了。
这其中的变数,似乎只能是长平侯的决定使然——所以,他在窥见了那个无法更改、如同剥卦必至般的残酷命运之后,竟如这断山一般,既知将崩,便在那最后一刻令自己决然倒向了阻断洪流的方向吗?
少微只觉无法可想,她是一个倘若自己遭受伤害,便要数倍十倍报复回去的人,她想她会永远做这样的人。
或正因无法可想,此刻她再看向那断山之迹,心间不由就逐渐聚起了一团难以名状的震撼之气。
这震撼无关褒贬,她只是震撼于——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可无论世人如何揣测他的动机评说他的对错,那竭力保全了一丝生机的崩塌高山已经彻底静默,静默的高山听不到也不必在意这世间的诸般议论了。
姜负并未去总结这个名为“剥”的故事的道理,也并不问少微有何感悟,只任由少微安静发呆出神。
风中慢慢凝了些潮湿气息,蒙蒙细雨飘飘浮浮。
少微从前只在泰山郡和长安生活过,那边的雨总是下得很干脆,或如珠或如线,很少能看到这样如纱如雾的雨汽。
肉眼看不清这雨水的行迹,少微无意识地仰脸,伸手在空气中抓了抓,只抓到一缕无形的潮风。
姜负转头看着这个抓雨的孩子,眼底慢慢露出一点笑意。
彼时她循着卦象一路去到泰山郡,却未曾想到等着她的会是那样一个残破凶戾的小孩。
姜负私心里也有过疑虑,她见过太多真正的聪明人,于是她很清楚这个小孩并不拥有绝顶的智慧,可一路相处至今,此刻再看着这个孩子,望着那一双试图捕捉雨水的手,姜负心间的疑虑终于倏忽消散了。
善恶皆天然,或许只有这块纯粹的顽石,才能锻造出不移的本心。
四月末的蒙蒙雨雾并不耽搁赶路。
姜负接过墨狸递来的斗笠,抓起竹竿从草地上起身。
少微跟着起来,随手将沾沾塞进衣襟里,快走几步,跟上姜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