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本六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压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可这世上,人有好人坏人,神也有善神恶神。披张皮、会说人话,算不得真本事。你要是一心向善,多行好事,不害生灵,不扰乡邻……”他死死盯住那双绿眼,“那往后……天高地阔,自然有你的好报应!”
最后一个字落下,林子里只剩下死寂。风停了,雾似乎也凝滞不动了。只有那黄皮子,依旧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小小的脑袋微微歪着,绿幽幽的眼睛死死盯着朱本六,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像是在反复咀嚼、掂量他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
那目光,冰冷,探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朱本六的后背再次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他握着弓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点清醒。是生是死,就在这黄皮子一念之间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终于,那黄皮子咧开的尖嘴缓缓合拢,眼中的绿光诡异地闪烁了一下。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深深地、似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最后看了朱本六一眼。然后,没有丝毫预兆,它猛地一矮身,那身脏污的旧戏服在雾气里一晃,整个身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了身后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迷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朱本六僵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好半晌,才猛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冰冷的烂泥地里。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活着的真实感。刚才那一番对峙,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他不敢再多停留一刻,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也顾不上什么野兔了,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朝着村子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每一次脚下踩断枯枝的脆响,都让他心惊肉跳,总觉得那身破旧戏服的影子,正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的浓雾里。
好不容易摸到自家那扇歪歪斜斜、用破木板钉成的院门时,朱本六已是气喘如牛,浑身被冷汗和泥水湿透。他一把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几乎是扑进屋里,又手忙脚乱地回身死死抵住门板,好像这样就能把林子里那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