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下的那批“农机配件”——拆开木箱全是机床电路板。
厂医院方向突然响起救护车铃声。人群短暂地安静了一瞬,又爆发出更大的喧哗。有个穿白大褂的站在台阶上喊:“血压计!谁看见血压计了?”没人理他,几个女工正把劳保柜里的棉纱往裤腰里塞。
老吴不知何时溜回来了,安全帽里装着几个热乎乎的馒头。“食堂老赵给的。”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说这是最后一顿白面,明天开始供应玉米面窝头。”
雷宜雨掰开馒头,里面夹着张纸条:七车间账外小金库在更衣室第17号储物柜钥匙在锅炉房老李处。
厂区高音喇叭突然炸响,放起了《运动员进行曲》。保卫科长拿着话筒喊:“各车间代表!立刻到礼堂参加民主评议!”人群被驱赶着往礼堂移动,有个女工摔倒在地上,铝制饭盒咣当一声弹开,里面滚出两个生锈的轴承。
苏晚晴趁乱塞给雷宜雨一个工作证。照片是他的,但名字写着“七车间王建国”,职务栏盖着“设备维护组”的蓝章。塑封膜还是温热的,带着复印机的余温。
“老赵帮忙做的。”她嘴唇几乎不动,“七点废料场见。”
雷宜雨把工作证塞进内兜,证件边缘硌到了肋骨。他想起上周在防汛墙里发现的那捆国库券——1988年发行的,边缘同样发硬,像是被江水泡过又晒干。
郑明一行人走向停车场,藏蓝制服手里的档案袋鼓鼓囊囊的。雷宜雨注意到其中一人走路时左肩微沉——那是常年夹公文包留下的职业病。他们经过一辆报废的解放卡车时,车底突然窜出只花猫,嘴里叼着半条咸鱼。
暮色渐浓,厂区路灯次第亮起。三号高炉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柄生锈的剑。雷宜雨最后看了眼礼堂方向,窗玻璃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像是皮影戏。他转身走向废料场,脚下踩到张被揉皱的《下岗职工再就业培训登记表》,表格背面印着“长江证券”的logo,油墨还没干透。
废料场的铁门虚掩着,锁链上挂着“危险!严禁入内!”的牌子。雷宜雨推门时,铁锈簌簌落下,在袖口留下红褐色的痕迹。月光照在堆积如山的钢渣上,某些含钒钛的废料泛着蓝绿色的幽光,像是某种远古生物的鳞片。
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