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上那层冰冷的威严终于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赞赏的审视。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味。
“哦?更锋利的刀?钟爱卿,你倒是跟朕仔细说说,这把刀,要如何磨?又要斩向何方?”
钟懿见状,心中微定,语气却依旧沉稳。
“陛下,卢介玄贪墨多年,其账册之中,所牵涉之人,绝非少数。这些世家大族,平日里看似同气连枝,实则各有算盘,暗中龌龊勾当亦不在少数。如今卢介玄这棵大树一倒,依附其上的藤蔓,必然惶惶不可终日。”
他将手中的账册与供状再次举起。
“陛下只需放出风声,就说卢介玄为求苟活,已将所有同党尽数招供。再由卢介玄本人,‘协助’朝廷,暗中‘指认’几家平日里行事最为张扬跋扈,或是陛下早就想敲打一番的家族……”
皇帝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让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攻讦?”
钟懿微微颔首,唇边逸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圣明。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届时,陛下无需大动干戈,只需暗中分别召见几家家主,不经意间透露些许‘卢介玄供词’的只言片语,不必明示,任由他们自行揣摩,自行惊惧。”
“到了那时,”钟懿语气微微加重,“为了自证清白,为了抢在旁人之前将自己摘干净,甚至为了趁此良机,将对手彻底扳倒,他们便会争先恐后,将那些隐藏更深的蛀虫,一一攀咬出来,主动送到陛下的面前!”
此计一成,既能肃清朝纲,又能分化瓦解世家势力,更能让陛下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数得。卢介玄这颗弃子,用好了,其价值远不止杀鸡儆猴那么简单。
林昌与冯致远听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御书房内的空气都变得森寒了几分。
狠!太狠了!
这计策,简直是杀人不见血,诛心之尤!
林昌暗自庆幸,幸亏他林家乃是科举出身,并非那些传承数百年的簪缨世族,否则今夜怕是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了!
冯致远亦是背脊发凉,看向钟懿的眼神,已然带上了几分深深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