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帽檐压死了能看见道还是咋地?给老子扬起来点!”唾沫星子带着热气混着煤烟味喷出来,“那条腿!泥鳅似的瞎蹬哒啥?北丙巷的泥窟窿把你腿肚子泡软了不成?”声音不高,却带着冰锥刮骨的尖锐狐疑。
棚里本就凝滞的空气瞬间冻透!排队的矿役更低了头,如同寒风中的稻草,连粗重艰难的气息都压抑得更加低沉含混。炉边两个抱臂的护矿汉子,插在袖筒里的手倏地攥紧,露出的指关节泛着粗砺的光泽,眼锋像打磨过的犁铧,无声地剜了过来。
李十三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爪攥紧!丹田深处那口沉寂的死炉似乎也被这凝绝的寒意侵扰,猛然缩紧了一下,带得腰腹深处旧创如遭重锤,一股阴冷的锐痛如同钢针直透天灵盖!喉头一甜,喉结艰难滑动两次才勉强挤出干涩如锈铁摩擦的声音:
“呃…是,北丙巷的…”
整个身子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压弯,脊背佝偻得更加厉害。
那裹在油光发亮、袖口露出烂絮的破袄里的枯瘦左手,僵硬地如同冻实的门栓,以一种被冻坏的迟缓和笨拙的摸索姿态,从怀中最靠近胸膛的里襟深处往外掏。指关节冻得紫黑,动作滞涩,仿佛在搅动一盆粘稠结冰的冷猪油。好一阵摸索,才从粘着干涸药渣和污汗结壳的衣褶深处,抠摸出一件物事。
一块牌子。
长不过一掌,宽约二指。材质乌沉沉,非金非木,像是能吸噬光线本身。表面被一层厚如老茧、滑腻发亮的陈年油垢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长久磨损的边角处,才微微透出些木头纹理似的黯淡底色。牌面之上,被污垢半填半盖的细密冰裂纹路盘绕虬结,在其核心一点位置上,深深的刻着一个笔画刚硬扭曲、形如老螭盘绕的篆体古字——
“丙”。
正是这块代表矿役身份的“巷籍铁木牌”!
李十三将牌递出时,手指笨拙而刻意地捏着牌子边缘那最油腻厚重的凸起棱角,指尖似乎都在发颤。
“操!腌臜玩意儿!”监工管事嫌恶得嘴角都垮了下来,鼻腔里喷出浓烈的白雾。他极不情愿地伸出粗短如萝卜的食指——那指头被劣质烟草熏得焦黄发暗,指甲缝里嵌满黑泥——却没有直接碰触牌子那油光发亮令人作呕的表面,只是屈起那粗硬的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