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风霜刻痕的护矿汉子,如同两尊铁铸的凶神,抱臂站着。眼神如同结冰的薄刃,刮过棚外那些在寒风中瑟缩如同枯草把子的矿役队列。
队伍如同一条染了重病、挣扎蠕动的灰蛇,在坑底那冻得比铁还硬、磨得油光发亮的黑褐色冰土地上缓滞地爬行。矿役们几乎个个佝偻着腰,身形缩在单薄破旧、被冰碴污泥煤灰浆染成一种绝望深灰色的袄子里。脚下的破烂要么是露着黑黢黢大脚趾的“棉窟窿”,要么干脆就是用烂草绳绑着几层破布片凑合,踩在硬邦邦的地上,发出“噗哒、噗哒”深一脚浅一脚的滞闷声响。沉重的铁链不时在冻土上拖刮,发出“哗啦——哧啦——”撕裂耳膜的噪音,间杂着强行压回喉咙深处、如同老风箱被泥巴堵住撕口的沉闷咳喘。
李十三挤在队伍中段靠前,位置如同蛇皮上不起眼的一块污迹。一件比旁人多些油垢、冻得僵硬如龟甲的深灰色破厚袄紧紧绷在他身上,衣料粗糙的边缘像无数把迟钝的小锯,不停地蹭剐着腰腹间被药膏和布带死死糊住的巨大伤口,每一次迈步的牵动都使得深处骨茬筋络针扎般剧痛。他脸上厚厚抹了一层煤灰混着不知名污垢再被冻硬的泥壳,头顶扣着一顶油腻破败、边缘塌软的旧毡帽,帽檐刻意压得很低,几乎遮住眉眼,只余下沾满黑灰色矿粉的鼻梁、嘴唇和下巴暴露在冻煞人的寒气与污浊烟尘里。
双肩内扣塌陷,后背弓起的弧度刻意有些僵硬,走路的姿态透着股子别扭劲儿——左脚拖行,像是在粘稠的烂泥地里趟水,重心却不自觉地压在脚掌靠外侧,每一次发力“跛”动,都精准地牵扯着腰腹间新旧伤口交叠最深处的筋肉。灼热的撕裂感和寒冰刺骨般的酸麻交织冲击,痛得他眉头在帽檐遮蔽的阴影里紧锁,喉头一甜,铁锈药腥气翻涌,又被强行咽回喉咙深处,伴随着一个看似被冰碴硌脚的自然踉跄。
前面只剩一人就要到那张油污厚重的破木桌前。
“停!”
监工管事缩在炉边烤火的手猛地探出,动作奇快,如同蛰伏的毒蛙弹出黏舌,带着股浓烈灯油恶息的手指几乎戳到李十三的胸前!他半倚着的臃肿身体猛地绷直了些,眯着的小眼睛如同冰窟窿里淬毒的钉子,狠狠盯在李十三因为喉头剧痛吞咽滚动而显露出一丝不自然绷紧弧度的冻泥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