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眼皮,像是刚拍死了一只扰人清梦的蚊蚋。右手随意拈着那杆焦糊的烟锅子,在左手掌心无意识地旋转着。焦黑的烟杆蹭着他厚实粗粝的手掌纹理,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李十三那只厚布包裹的手还搭在风箱上。身体也依旧斜靠着,唯有胸口深处那看不见的胸腔里,每一次抽吸都如同在破碎的冰刃上滚过,喉头粘稠的污血在牙缝间缓慢蠕动。目光沉沉地望着门口震飞的积尘,深潭寒冰般死寂的眼底,唯有那被强行压下的混沌怒焰残留的灼痕,烙魂般深刻。
柴头歪倒在地,半边脸几乎贴在冰冷生锈的铁锹头上,惊魂未定的小脸煞白,呆呆地看着角落里两个骤然无声的人影,再看看门口那扇微微颤抖、糊满灰尘的破门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发不出。
“吱扭——呀——”
破烂的门板终于被外面一股冰冷的力道推开,带着沉重滞涩的呻吟。一道身影逆着门外稀疏的光线,无声地踏入铁匠铺的昏暗尘埃里。
那人身量不算极高,裹着一件色泽灰暗得如同被时光反复漂洗、早已磨去纹路的长袍。袍服宽大下垂,却奇异地没有半分飘动,沉沉地垂着,吸附着光线,更衬出来人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令人不适的枯瘦。
来人进门没有多余动作。先是微微偏头,目光如同两束凝结在冻窟深处的探针,极其缓慢地扫视了一圈铺内破败狼藉的景象:歪斜的梁柱、熏黑积尘的墙壁、散乱的煤灰和炭渣、倾倒的工具、角落堆积的破烂……
他的目光掠过歪倒在地、沾了一身灰的瘦小瘸腿娃子时,没有丝毫停顿。然后越过如同嵌入黑岩阴影中、仿佛只是另一件废弃工具的庞大铁匠。
最终。那双眼睛,如同覆盖着薄冰的死潭,凝在了角落里斜倚在破风箱之上、裹着靛蓝厚布袍的那个身影上。
没有言语。一只从宽大灰袍袖口中探出的手,伸向李十三的方向。
那手枯瘦得如同寒冬老树的枝桠,包裹着一种不正常惨白、几近透明的皮肤,皮肤下的细小青紫血管清晰可见。每一根指骨都僵硬、变形,关节肿大粗砺得如同盘结的老树瘤子。骨节突出变形的指尖上,戴着一枚造型极其古朴怪异的骨戒,惨白的兽骨表面深深刻着密密麻麻、如同活蛆扭曲游动的繁复冰纹,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