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祠堂深处那股子味儿,跟老冰窖里掺了陈年线香似的,冷到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腐朽气儿。天光从高窗蒙着厚霜的琉璃片里透下来,惨白惨白的,把几丈高的乌木祖宗牌位架子照得青渗渗的。供桌上一溜儿的长明琉璃海灯跳着指甲盖大的火苗,暖光罩不住一尺,反倒被更重的寒气压着,空气都冻得嘎吱响。
地面是整块黑冰玉掏的,打磨得溜光水滑,映着顶上昏暗的光和晃动的人影。寒气死命往上冒,单薄一点的布鞋底子踩上去就跟光脚站在冰坨子上似的。偏偏地面下埋了地龙管道,一丝丝看不见的暖意挣扎着渗透黑冰玉,在光洁的地面上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雾,雾刚起来,马上又被刺骨的寒冷冻结成霜粒儿,人踩过去留下几道融化的水渍,很快又结成新冰。
李十三蜷着身子跪在祖宗牌位前面几丈远的冰玉地上,只穿了件半旧的灰棉夹袄,空荡荡罩着。背上那地方刚结了一层薄薄冰膜的抓伤被寒气一激,抽得肋叉子针扎似的疼。身子沉得跟坠了块寒潭底的老铅石,丹田里那块重铸的玄冰晶又冷又硬,坠得他腰眼发酸,头都抬不起来。冰玉地面反上来的冷气钻进骨头缝里,冻得膝盖僵木,只能把全身仅剩的那点暖和气拼命缩在胸口那拳头大的一点地方,死命扛着。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从祠堂深处通向外院的厚棉帘子后面传来。声音不大,在死寂的空旷祠堂里却格外清晰。帘子掀开一角,几个穿着玄色滚冰蓝边执法堂服饰的人无声地立在帘子阴影里,像是冻硬的石像。
紧接着,那帘子被彻底掀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跨了进来。
前面的是李寒锋。他换了身崭新的墨青锦云纹箭袖常服,外头罩了件银狐皮镶边的玄青色大氅,头发一丝不苟地用镶着寒玉扣的银带束着,脸上没了往日刻意拿捏的谦和温润,蒙上了一层铁青的霜气。嘴角紧紧抿着,仿佛含着一块冰,看也不看角落跪着的李十三。
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一个披着厚厚熊皮坎肩、身材干瘦的老头。老头是矿脉库房的老账房李驼子,此刻那张沟壑纵横的蜡黄老脸皱得像块冻透的橘子皮,浑浊的老眼躲躲闪闪,缩着脖子跟在李寒锋后头,枯瘦的手死死捏着袖口,脚步虚浮得发飘。
两人的靴子踩过薄霜和水渍冻结的黑冰玉地面。脚步声在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