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左右,宁益火车站。
站台上挤满了挑着扁担的农民,拎着编织袋的工人,以及零星几个穿着喇叭裤的小青年。何山背着帆布包,从火车站出来,他裹了裹衣服,朝宁益机电厂的方向赶去。
踩着满地梧桐叶,何山来到了机电厂厂门口。
铁门上方的“宁益机电厂”五个红漆大字已经褪成锈褐色,门卫室窗玻璃蒙着层很厚的油灰,里头飘出咿呀咿呀的评弹声。
何山敲了敲门:“老伯,您好!”
“什么事?”看门的老头从报纸后抬起半张脸。
“我找唐学军唐工。”
“又一个找唐工的,登记。”
何山登记好名字,拐进机电厂家属院的巷子。巷子两旁的墙壁,爬满了藤蔓。那些暗绿色的触须从墙头垂落,像无数悬在半空的绞索。
“哐当——”
刚走到家属院大门口,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响。何山抬头望去,确定声响来自202。
202,正是唐学军的住房。
“唐工,这可不是兄弟不讲情面。”壮汉把借条拍在掉了漆的八仙桌上,“三个月连本带利280,今天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唐学军蜷缩在藤椅里,老式工装领口露出嶙峋的锁骨。他怀里紧搂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条病号服,手腕上的住院手环还没摘掉。她看着壮汉,一脸的害怕。
唐学军哀求着说:“黄老板,这趟生意我亏了……”
“老子不管——”壮汉抄起桌上的牌闹钟,准备砸。
“等下。”何山急忙进去,“这位大哥,国营厂家属院耍横,影响不好吧。”
壮汉腮帮子上的横肉抽了抽,他瞅了瞅何山,恶狠狠地说:“他欠老子的钱,老子来讨债,天经地义,关你屁事。”
“不就是280块钱嘛,我给你。”何山从帆布袋里拿出一沓钱,数了280块钱,丢到桌上。
然后,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欠条,撕了个粉碎。
壮汉愣了一下,放下闹钟,拿起桌上的钱,点了下钱数。确认是280块钱,他朝何山拱了拱手,悻悻地走了。
见解了围,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