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黄忠嗣本不想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毕竟大家日后还需共事,总得留些情面。
但事急从权,他现在实在没闲工夫与众人扯皮。
\"行了,你们将河北路的人口土地资料都取来,再把各地灾情最重的奏报一并搬来,本官要查阅。\"他拂袖下令。
\"喏!\"众官员纷纷拱手应命。
就在众人即将退出时,黄忠嗣忽然提声:\"张副使留步。\"
张问闻言浑身一僵,转身时面上已泛起青白。
待值房内只剩二人,黄忠嗣伸手示意:\"昌言公坐下说话。\"
张问喉头滚动两下,终是作揖道:\"漕司,先前下官多有冒犯\"
\"昌言公无需如此。\"黄忠嗣笑着截断话头,
待对方落座才正色道:\"留你下来是想问个明白——河北河道阻塞为何迟迟未疏?
朝廷十五万石赈粮虽难补全窟窿,但也不该饿殍遍地至此。还望坦诚相告。\"
张问暗松半口气,苦笑道:\"漕司有所不知,所谓十五万石赈粮,实到河北不足三万。至于疏通河道\"
他双手一摊:\"要民夫就得开粥棚,要石料就得支银钱。
下官报给三司的文书摞起来能当马扎坐,回复却都是"钱粮支绌"四个字。\"
\"常平仓存粮呢?\"黄忠嗣眉峰紧蹙。
\"漕司忘了前年西夏战事?三十万石存粮早被抽空。去年刚补上两成,偏又遇上大旱\"
张问重重叹气,官袍下的膝盖微微发颤。
值房内陷入死寂,唯有窗外柳絮纷扬如雪。
黄忠嗣闭目深吸气,再睁眼时已敛去惊怒:\"今日暂且如此,待本官核查完卷宗再议。退下吧。\"
\"下官告退。\"张问如蒙大赦。
正要跨出门槛,忽闻身后传来轻叹:\"昌言公,这河北转运使的位子\"
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本官迟早回京的。\"黄忠嗣指尖轻轻敲打扶手:\"望君与我同心戮力,共渡时艰。\"
张问倏然转身,长揖及地:\"下官谨遵漕司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