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棠这才借着室内明亮的光线,仔细看清张如玉的模样:头发蓬乱如草,脸上沾着灰痕,身上那件原本质地不错的洋装皱皱巴巴,蹭上了大块大块干涸的泥污,好几处被勾破,丝丝缕缕的线头垂落下来。
最刺目的是她那双眼睛——往日总是盛满骄纵、灼灼逼人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绝望,像从牢笼中逃出生天的小兽,惊魂未定。
张如玉抬手胡乱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污迹,声音嘶哑,“荣小姐,我爹……我爹逼我嫁给徐家儿子!我不愿意,他就打我!还把我关进了阴冷的地窖里!我是……我是买通了下人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宜棠,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疑惑,“你……你这里没有人伺候吗?”
宜棠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底那点不耐被一丝怜悯取代,语气缓和了些,“有的,不过现在太早了,她还没来。”
“丫鬟不用上夜吗?”张如玉更奇怪了。
宜棠摇摇头,说不清楚的事情就不做解释了,当初锦津也不理解。
“世元不跟你住?”张如玉问得既忐忑又急切,眼睛忍不住往里间瞟。
“不跟我住。”宜棠言简意赅,本不欲回答私事,但张如玉一定不会罢休。
张如玉“哦”了一声,似有些不敢相信,眼神茫然而不甘地四处看了看,才又急切地抓住宜棠的衣袖,“荣小姐,你帮我把他找来,好不好?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了!”
宜棠轻轻拂开她的手,语气平静却疏离。
“张小姐,你与你家里的事情,我们终究是外人,我们未必能插得上手,也未必合适插手。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如玉猛地一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世元跟我才不是外人,你一个外室……”
她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失言,看着宜棠微变的脸色,赶紧把态度软下来,带着一种扭曲的“推心置腹”。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荣家过去也辉煌过,论当年不比我们张家差,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了!如今连皇上也当不得了!你……你若老是记着过去的地位,对你今日也未必是好事……”
“我说话是直接了点,但是……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