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亮,宜棠这才发现,一个老太太偎在罗汉床上的小几子旁,与身后靠的锦被融为一体,以至于宜棠刚才没有辨认出。
紫檀罗汉床四角包着黄铜,每片铜饰都錾着《女诫》章句,床围透雕的百子图却被换成欧罗巴天使。
“三少奶奶坐。”话音未落,西凤儿已搬来张紫檀绣墩。
宜棠认真福了福,“宜棠问老太太的安。”这才端坐下,腰肢笔挺如松。
“老太太说了可以坐吗?”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宜棠抬眼,一个满身绫罗的妇人款步而来,径直在老太太脚榻上坐着,斜着眼睛看宜棠。
“进门是客,我想老太太的规矩不会错,我就坐下了。”宜棠认出了她,稳了稳心神说道,“您看我是起来还是坐着?客随主便。”
“荣小姐,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妇人鼻子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是客,不是主。”
“如梦,别吓孩子。”老太太轻飘飘说了句,又转向宜棠,“世元媳妇儿,这是世元的姨娘,你也跟着叫姨娘。”
“老太太,儿媳妇茶还没有敬,我可不敢贸然认。”云如梦格格笑起来,“老太太,若是个姑娘都要认作媳妇儿,那大姐只怕儿媳妇茶都喝饱了。还是老太太教得好,世元不是乱来的人。”
西凤儿端了一杯茶给宜棠,轻声说道:“三少奶奶,您先敬二姨娘,我再给您倒敬老太太的茶。”
宜棠感激地看着西凤儿,轻轻说了句:“谢谢。”
云如梦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悠悠的,眼神飘向宜棠,一副倒要看她怎么办的样子。
宜棠接过茶,放在一旁的小几子上,轻轻道:“等姨娘想喝茶了,宜棠再敬吧。”
“你怎么知道我就想喝你敬的茶呢?”云如梦的声音轻飘飘的,浮在空气中,吸附了大量的空气。
“您说的是,当初您只说要给沈世元冲喜,并未说要喝茶。”宜棠道。
“荣小姐真是伶牙俐齿。”云如梦笑道:“不知道是谁教的,我听说,荣小姐的生辰跟荣夫人的忌日是一天。”
“哦?”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身子直了些,“真是个苦孩子。”
“那日也是二太太的生辰。”宜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