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一红,“少奶奶,我多嘴了。”
“世元是您带大的,自然待世元与他人不同。”宜棠笑道,“想来世元待您也和她人不同。”
岑妈本来被宜棠点破她挑拨心中不悦,听得宜棠如此说,心中立刻开心起来,“少爷是个好人。”
“您应得的,您带大的孩子自然该孝顺您。”
珠儿端着姜汤进来,青瓷碗沿结着水珠:“大少爷特意让厨房多加了红糖。”小丫头偷瞄宜棠褪下的湿衣裳,“从来没见过大少爷急成那样,衣裳扯破了都不管……”
“珠儿!”岑妈厉声喝断,“把樟木箱里那件灰鼠斗篷找出来,少奶奶的夹袄全湿透了。”珠儿缩着脖子退出去。
檐下传来沈世良吩咐熬药的声音,混着士兵们抬箱子的吆喝。宜棠抽回手继续梳头,湿发在烛光里泛着鸦青,这是沈世良第二次救她了,上次在山洞,若不是沈世良找到她,恐怕早已魂归他乡了,今日也是,再晚一秒,或是被马车压死,或是死在马蹄之下。
宜棠不寒而栗。
岑妈抖开干爽的中衣,前襟绣的忍冬花沾了潮气有些发蔫,正要去换一件,宜棠喊道:“不麻烦了。”珠儿将烘暖的汤婆子塞进被窝,“三少爷走了有十来天了。”
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打转,沈世良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正要抬手叩门。宜棠道:“岑妈,你们去忙别的吧,我想睡一会儿。”
岑妈很满意宜棠的态度,在一旁絮叨大少爷的往事。
宜棠的思绪飞了很远。人一生下来就被教导着各种品格,可即便是至善至美的真理,也未必能解开个体的困惑,除非人亲自去经历。
沈世良投入滚滚红尘,纵情欢愉与财富,本质上,与清心寡欲一样,都是人生的修行,都在空洞和无意义中寻找和怀疑。
浪子是他,真诚者如他,当一种灵魂死去,另一个灵魂就会浴火重生。
可是,如果把爱倾注于他人身上,自己的灵魂注定要流浪,要寻找,要患得患失。
宜棠回想了自己父母,孤儿院的嬷嬷们,被丢弃的孩子们,她在很多年前,便已懂得,有爱才能宽容,宽容才能宁静。
爱是一种力量,不是无时无刻停驻在他人身上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