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钟协统的姨太太们领着各自的孩子来拜,彼此吵吵闹闹,指桑骂槐,倒是一派生气,与丧事格格不入。
钟协统劝了这个,那个又不干了,就跟一个串场的小丑一样,忙个不停。
锦津躲在万字纹窗棂后,指甲在朱漆廊柱抠出月牙痕。
她看见沈世良将打火机凑近《新青年》合订本,火苗舔舐着“婚姻自由”的铅字,青烟在他镜片上蒙了层灰翳。
锦津的心随着火焰跳动。
她是他的不自由,还是他是她的不自由?
深陷爱情泥潭的人动弹不得。
姨娘们争吵声忽近,一个姨太太翡翠耳坠勾住灵幡流苏,扯得供桌烛火猛蹿,在“音容宛在”的挽联上烧出焦痕。
一众人上去救火。
钟协统内心一酸,这大舅哥也看不上自己,他死了就死了,他为人为己,尽到礼数,也就够了。
但宜棠这孩子,他是真喜欢,他又想起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他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女孩子有人倚靠,没心没肺,无忧无虑过一生不是挺好吗?
宜棠这个孩子,长了七窍玲珑心,凡事看得透,自己又要强,这一生,能幸福吗?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不靠难得糊涂,那日子得难成啥样?
钟协统想起了他的夫人,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几个孩子又闹起来,把灵幡当成了玩具,钟协统连忙去制止,拉拉扯扯,最后总要靠他们各自的娘恶斗来收场。
锦津想起自己的娘孤零零的,有些难过,又想到世良到处留情的风流韵事,难免神伤,忧虑起未来的婚姻生活,是不是也这般在女人的拈酸吃醋中抖落一身鸡毛。
她对沈世良的爱慕伴随着惶恐,她甚至有些羡慕宜棠,孑然一身,其实也是一种自由。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可不是要爹娘去死,爹娘不在,她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她又不跟宜棠一样能干。
她突然觉得,也许她内心也有一个流浪的灵魂吧,她对小棠儿不再是单纯的怜惜之情。
宜棠不在,沈世良帮忙应付宾客,她被姨娘们弄得着实丢人,有些灰心丧气,不敢上前跟沈世良讲话,生怕他会鄙夷钟家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