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良再见宜棠,恍如隔世。
宣德炉里三柱线香将尽未尽,青烟蛇形攀上素白帷幔。
宜棠跪在蒲团上烧纸,火盆里窜起的蓝焰在她眼底跳动,将睫毛投下的阴影烙在苍白的颧骨。
一个晚上,她瘦成一把骨头,但却不能弱来形容她,细细看,她的五官呈现出一种凌厉感。
她看似比昨日镇定了许多,得体应付来往吊唁的人,但与往日那个“唐大夫”的温柔气质背道而驰。
沈世良隔着攒动的人头望着她,见她鬓边白绒花随叩首动作轻颤,露出的后颈细如瓷瓶颈,青紫血管在薄皮下若隐若现。
每当哪个不识趣的吊客提及沈家,他拇指便狠狠碾过翡翠扳指内壁刻的“慎”字,月白杭绸长衫前襟也被攥出深痕。
突然有人唤“三少奶奶”,她捻纸钱的手指蓦地收紧,黄表纸在掌心皱成枯菊,火舌趁机舔上袖口苏绣的忍冬纹。
她明显怔了一下,没有解释,只想忽略,可那人偏要把人情给沈家,强行扯出一大堆与沈家相关的事情。
宜棠忍无可忍摆明立场:“荣家客居在此,不便招待,还请谅解,先生情谊,荣宜棠铭记。”
对方有些错愕,说沈家明明是为了抬举荣家小姐,若不是背后有沈家,谁会来吊唁一个辞官逃亡的前清官员。
荣小姐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沈世良站出来,一拱手,也不说什么。
那人见是沈世良,一张脸堆满笑容,像是来贺喜,而不是吊唁,恭恭敬敬问候:“大公子好!”
又说,“沈公子兄友弟恭,兄弟的岳父仙逝,兄长不辞劳苦亲自来,足见沈家家风。”
又夸沈大人教子有方云云,生怕漏了那句话不足以表达他的恭敬。
沈世良怕扰了宜棠,直接说道:“慢走不送。”
那人讨了个无趣,终于讪讪走了。
宜棠没有看他们,趁着此刻没人,她跪在灵前烧纸。
沈世良上前一步,帮宜棠寒暄起来往的人,宜棠也不转身,听之任之。
若不是钟协统坚持,她本认为这些仪式都无必要。
钟协统大惊不允,“你这丫头,怎可让你爹走得这般清冷,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