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父亲苍白僵硬的脸,又看看缩在角落、像受惊小兽般的妹妹,再看看母亲那毫无生气的脸。一股冰冷的、决绝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滋生。
他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属于农夫的怯懦和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狼一般的凶狠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好!”他吐出一个字,重若千钧,“我干!”
当夜,子时刚过。惨淡的月光勉强透过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村外那座早已废弃、残破不堪的山神庙里,影影绰绰聚集了五十多条汉子。他们大多二十出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深陷的眼窝里,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在交织闪烁。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李长天站在破庙那摇摇欲坠的石阶上,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饥饿和愤怒的脸。他手中握着那把从税吏手里夺来的、还带着干涸血迹的官刀。
“兄弟们,”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冰冷的铁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今晚,咱们不是去送死!是去求生!县城的官仓里,堆着本该是我们的粮食!咱们去拿了,家里的爹娘、婆娘、娃儿,就能活命!就能熬过这个狗日的灾年!”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愿意跟我李长天干的,举起手来!”
短暂的死寂。
一只黝黑、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第一个颤抖着举了起来,是赵铁柱。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粗糙、瘦骨嶙峋的手臂,像一片沉默的森林,在昏暗破败的山神庙里,倔强地刺向低矮的屋顶。没有豪言壮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眼中燃烧的火焰。
“好!”李长天低喝一声,将刀插回腰间,“陈墨,说下章程!”
书生陈墨走上前,用一根枯枝在地上迅速画出一个简略的图形:“官仓在此处。守卫分两班,每班六人。咱们分三队:一队由铁柱带十个人,弄出动静,佯攻正门,把守卫都引过去!二队,长天哥带二十个好手,从西墙翻进去,趁乱解决里面的守卫!三队,我带剩下的人,等里面得手,立刻冲进去搬粮!记住,每人扛一袋,扛起就跑!按事先说好的路线,分散回村,绝不停留!”
计划简单直接,却像一道微弱的火苗,点燃了这群濒死之人心中最后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