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南郡衙。
檐角铜铃被寒风撞得叮当乱响,青阳县令李茂才缩在紫檀圈椅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官袍补子上的鹌鹑纹。临水县令张汝成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盏盖“咯咯”磕碰瓷沿,像极了衙门口喊冤的百姓敲登闻鼓。
“夏大人到——”门吏的唱报声惊得张汝成险些泼了茶。
夏淮安一袭靛青官袍踏入暖阁,腰间玉带未系,袍角还沾着新铺水泥路的灰渍。他随手将马鞭抛给侍卫,目光扫过二人时,李茂才的喉结狠狠滚了滚。
“下官拜见郡守大人!”两人慌忙起身,膝盖撞得案几“哐当”摇晃。
“坐。”夏淮安撩袍落座,指尖轻叩黄花梨案面,“听说二位要辞官?”
李茂才的额角沁出冷汗:“下官年老体衰,实在不堪……”
“听说李大人上月刚纳的第十八房小妾,倒是精力旺盛、生龙活虎得很。”夏淮安翻开案头账册,指尖划过“青阳县修河堤银两”一列。
“三万两银子修出豆腐渣,夏汛冲垮青阳县三座村落。张大人现在想歇歇,只怕那些被洪水冲破家园、无家可归的灾民不答应!”
张汝成“扑通”跪倒,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下官愿捐全部家产!只求大人开恩……”
“张大人急什么?”夏淮安俯身逼近,青袍袖口的云纹几乎擦过对方鼻尖,“本官这里有两盏茶。”他抬手斟满一杯,“一盏叫‘明正典刑’——”茶汤泼在青砖上,腾起的热气裹着泥灰味,“贪墨万两以上,依《大乾律》当剥皮实草,夷三族。三族女眷充官妓,祖坟刨棺曝尸。”
李茂才的鹌鹑纹补服剧烈起伏,仿佛要振翅逃命。
“另一盏嘛……”夏淮安慢悠悠续上第二杯,“叫‘戴罪立功’。”他推盏至二人面前,“家产充入廉政银库,只保留俸禄,再为百姓当官一年。一年后,本官亲自写‘勤勉清廉’的考评,让你们风风光光告老还乡。”
暖阁死寂,唯有炭火爆出“噼啪”碎响。
张汝成突然疯抢般抓过茶盏,浑浊老泪砸进茶汤:“下官选第二盏!选第二盏!”
李茂才却盯着泼在地上的茶渍——那摊水痕正缓缓渗入砖缝,像极了牢房地上经年的血垢。他忽然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