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团子加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了。
感觉跟水都没啥两样,能骗骗肚子就不错了,这会儿说吃干饭?怎么可能!
这会儿见大伙儿都不信她,王大嘴倒是头一次没有急眼,她昨儿个听自家男人说这个事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不过又忍不住想要显摆一下罢了。反正是不是的,到了大槐树底下不就知道了?
万一真让她说中了,那可就有得吹嘘了。
带着九分的不信和一分的期待,几个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等杨秀秀几人卷起补丁摞补丁的袖口迈进食堂时,就瞧见黄泥灶台前已挤满了人。灶膛里火星子噼啪作响,时不时迸到了张寡妇的补丁裤腿上。
她浑然不觉地抄起铁勺,看到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在铁锅的裂缝处重重一磕。豁了口的铁锅发出破锣似的响动,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
槐树上头“节约粮食,支援建设”的标语被雨淋得发胀,“食”字下半截耷拉着,像极了饿昏的人,软趴趴的没了精气神儿。
“都给我瞪大眼珠子看!”张寡妇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手里的铁勺用力地敲在黑板上,震得夹在“鼓足干劲”和“亩产万斤”之间的蜘蛛网簌簌发抖,“昨儿公社连夜送来的法子,说是北京农学院的教授研究出来的!”
说着,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红头文件,举高晃了晃,“看见没?盖着钢印的!”
杨秀秀一听,赶忙踮起脚,伸长了脖子望去,只见那文件末尾鲜红的印章洇着水痕,在这有些昏暗的食堂里,倒是显眼得厉害。
“秀嫂子,写的啥?”王大嘴悄悄凑到杨秀秀身边,压低声音问她。
因为沈志和是大队会计,沈青山又是记分员,村里人就默认了他们一家都有文化,所以遇到这种有图有字的事儿,妇人们总喜欢问杨秀秀。
好在杨秀秀为了不落面子,平日里还真跟着扫盲班还有自家男人学过一段时间字。这会儿她就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那纸上瞧,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念道:“双…蒸…法…”
“对咯,就是双蒸法!”张寡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又小心翼翼地把文件原样叠回去放进兜里,这才接着开口说道,“先蒸2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