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李翠花掀开锅盖,蒸腾的热气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她盯着锅里翻滚的粥,忽然将木勺重重敲在灶台上:\"死丫头!你往粥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在切菜的林小溪手未停,刀刃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娘,那是槐花蜜。今晨小宝说想吃甜粥,我便\"
\"便什么便!\"李翠花抄起烧火棍就要打,却在看见灶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腌菜坛子时顿住了手。自从小溪开始往县城送菜,家里腌菜缸就没断过新花样——糖醋蒜、辣白菜、酱黄瓜,样样爽口下饭,连隔壁王婶都来讨过方子。
\"昨儿个村头张媒婆说\"李翠花忽然压低声音,围裙在腿上擦了又擦,\"她说你在县城跟酒楼掌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菜刀猛地切入萝卜,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林小溪抬头时,正对上父亲握着锄头柄的手微微发抖,十岁的小宝攥着窝头瞪圆眼睛,王大牛送来的野兔肉还在陶盆里浸着血水。
\"娘,\"她用帕子擦了擦手,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给您的桂花糖糕,县城福记的新品。\"
李翠花的训斥卡在喉咙里。女儿递过来的糕点还带着体温,油纸缝里漏出的甜香勾得她鼻尖发痒。自从上个月小溪往家里塞了两贯铜钱后,她就再没骂过女儿\"赔钱货\",可此刻村里传来的闲言碎语,像针尖似的扎得她心口发慌。
\"别以为拿甜嘴的哄娘!\"她拍开女儿的手,却在糕点落地前又慌忙捡起来,\"那姓李的都能当你爹了!你、你竟不知廉耻\"
\"娘!\"林小宝忽然把窝头往桌上一摔,眼睛瞪得溜圆,\"姐姐昨儿还教我认字呢!才不像村头二柱娘说的那样!\"
粗陶碗在桌角晃了晃,林大山终于放下筷子。这个四十岁的男人从前总爱缩着肩膀干活,此刻却挺直腰背,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几分锐利:\"他娘,小溪每日天不亮就往县城跑,脚不沾地地挣钱,你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李翠花手里的烧火棍\"当啷\"落地。丈夫成亲十几年,头回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更让她心惊的是,女儿正站在灶台前,脊背挺得像青竹,眼里没了往日的怯懦,倒有几分让她陌生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