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滴翠亭的琉璃瓦时,贾悦将掌心的鱼食碾得更碎了些。
池中第九尾锦鲤翻出月牙状的伤疤,水面倒映着侍书匆匆跑过时裙角的靛蓝印泥——那是荣国府账房誊抄重要文书时才会启用的朱砂印泥。
\"五姑娘快些回罢,西府三太太屋里的婆子都探头三次了。\"紫鹃攥着缠枝莲纹碗的手指发白,杏仁茶泼在妆奁底层的漕运图上,洇开的墨痕恰巧勾勒出临清码头的轮廓。
贾悦用帕子裹住沾了鱼腥的手指,忽听得游廊深处传来平儿急促的脚步声。
檀木托盘边缘的雕花暗纹掠过视线,与三日前妙玉烧毁的契书残片重叠成诡异的图腾。
她伸手按住突跳的太阳穴,东南角墙头半幅黛蓝杭绸倏地隐入暮色,像条毒蛇缩回了巢穴。
次日寅时三刻,荣禧堂前的青砖还凝着夜露,贾珍摔碎的斗彩瓷片已被碾成齑粉。
贾悦跨过门槛时,正听见尤氏拿绢子掩着嘴角:\"到底是年轻姑娘,胭脂水粉上用心便罢了,何苦揽这些买卖事?\"
\"二婶子说的是。\"贾蓉捧着缠金丝手炉歪在圈椅里,蟒纹箭袖滑落时露出腕间新添的翡翠扳指,\"上月漕运的船在临清码头沉了三艘,单是苏绣就折了二百匹——偏生那日是五姑姑执的对牌。\"
满堂目光骤然聚来,贾悦望着紫檀木案上摊开的账册,墨迹未干的\"贾悦\"二字洇出狰狞的爪牙。
她忽然想起昨夜镜中多出的三盏茜纱灯——贾府素来讲究各房灯笼制式,唯有掌管漕运的支系能用茜纱罩面。
\"五丫头怎么说?\"贾珍摩挲着黄杨木烟斗,火星子溅在青石砖上,\"你既主张改制漕运路线,如今十万两雪花银打了水漂\"
\"侄女倒想问珍大哥哥。\"贾悦突然蹲身拾起片碎瓷,日光透过茜纱窗落在锋利的断口,\"上月廿七那批苏绣本当走官道,为何会出现在临清私港?\"瓷片在掌心转了个圈,映出贾蓉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堂外忽起喧哗,沈墨月白色袍角携着初秋晨雾卷进来。
他袖中滑出半张焦黄纸片,边缘残留着妙玉小佛堂独有的沉水香:\"晚辈冒昧,昨日整理家父旧物,发现这张三年前的漕运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