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天花板是灰白色的,顶灯晃得人眼睛发涩。
李向东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飘远,像是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要随着他这口气散掉了。
他今年三十八岁。
没有老婆,没有孩子,没留下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除了那一身年少混出来的伤痕。
肝坏了,胃穿孔,脑子里还埋着一块十五年前斗殴留下的血块。医生说他撑不了几天,他自己心里清楚,今天就是头七。
护士都懒得理他,病房空荡荡的,连个探视的人都没有。那几个年纪轻点的小护士还偷偷说他是“废人”、“以前混社会的瘪三”。
李向东听见了,也没力气吭声。
他这辈子活得不值。
十八岁那年,他从学校里退了学,开始跟着镇上的“赵老虎”混社会。打架、喝酒、收保护费,赌博借高利贷……年轻时候觉得自己横、社会、大哥范儿,身边姑娘也不少。
结果三十岁那年顶人罪进了监狱,一蹲就是四年,出来后人老珠黄,母亲早就病死,妹妹改了姓嫁了外地,不再联系他。父亲癌症晚期,也没看到他最后一眼。
李向东这一生,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他到死都记得母亲去世前的一句话:“你小时候多乖啊,怎么活成了现在这样?”
那句“现在这样”,像针一样扎在他心头。
也许人死了,真的会有回放。他闭上眼的那一刻,脑子里全是自己十八岁那年逃课、混社会、在供销社门口蹲着抽烟的画面。
——“李向东,镇上那帮人里,你最能打。”
——“兄弟,出了事你先扛,钱我来出。”
——“你别动,他是我们这片最横的崽儿。”
那些声音像鼓点,轰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十八岁那年,他退了学,第一天跟人去镇上收保护费,跟人打架,一拳打掉了别人三颗牙,成了“狠人”。
再后来,开始赌博、喝酒、混事,成天想着怎么走捷径,怎么“不吃亏”,却没发现自己早成了最吃亏的那一个。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被所谓的“兄弟”拉去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