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乱葬岗。
日光照不进的角落。
苍灰的雾气像沾了水的棉絮,从乱石间浮起,轻轻地,却又一层层叠着向前蔓延,像一只正在吐息的沉睡怪物。
周步皱着眉,剑鞘横在腰侧,脚步并不轻快。
“怎么感觉比以前阴得多?”
林月婵轻声回应:“这里本就不干净,这几年更少人打扫,阴气自然积了。”
他们一路走得不快。沿途尸坑、旧碑、散乱的残骨皆未整理,石碑斜倒,杂草蔓延。周步不止一次想说句“玄武门也太寒酸了”,可看着林月婵神色凝重,最终也只是哼了哼。
林间没有风,却总觉有什么在耳边窃语。
林月婵披着披风,双手藏于袖中,一路观望,却始终没捕捉到熟悉的气息。
直到第十三里——
周步忽然停下。
前方的迷雾间,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那身形瘦削,盘膝坐地,仿佛静默了很久。
“是他?”周步眼神一亮,迈步便欲上前。
却被林月婵抬手拦住。
她轻声:“别吵。”
周步顿了顿,“你确定?”
林月婵点头。
尽管那人背对着他们,周身并无外放气机,可她就是能认出来。
那道影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
一种,熟悉得令人心悸的沉静。
她缓缓走近几步,脚步几不可闻,在离他五丈的位置停下。那影子没有反应,依旧如雕像般纹丝不动。
林月婵静静地看了一会。那一刻,她的怨气忽然就消了。
自陆凡天幕林清醒至今,她其实是有些委屈的。
两个月,几乎不见一次。她不是非要缠着他,只是曾以为,自己曾经照顾了陆凡三年,如今他恢复神智,该有些话说,有些事做,哪怕只是坐着喝碗热粥,也好。
可现在,看着前方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她忽然意识到——
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这个少年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轻松。哪怕是疯傻那三年,他的身心也从未放松过一瞬。他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