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冬,宛如一位冷峻且决绝的画师,偏爱以凛冽为墨,于天地间肆意挥洒。苍穹之上,铅灰色的云层如厚重的幕布,严严实实地压下来,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风,裹挟着彻骨的寒意,在旷野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万物噤声。李家庄村口那棵老槐树,枝叶早已稀疏,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嘎吱作响,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每一声颤抖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守望着村庄的岁岁年年。当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恋恋不舍地从枝头飘落,慢悠悠掠过上官庄村口的老槐树时,李贺正蹲在自家灶房门口,专注地磨着刀。
李贺微微弓着背,双腿交叠,左手稳稳地按住粗糙的青石,右手紧握着菜刀,一下又一下地来回打磨。他的眉头轻皱,眼神紧紧锁住刀刃与青石的交汇处,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每一次铁器与青石的摩挲,都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嚓嚓”声,惊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起,叽叽喳喳地叫着,扑腾着翅膀,慌乱地在低空盘旋几圈后,才落回不远处的树枝上,小脑袋警惕地张望着。李贺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刀,刀刃在青石的打磨下,渐渐泛起寒光,倒映出他那泛红的眼眶,眼眶里微微闪烁的泪光,藏着对奶奶深深的思念。明日,便是奶奶三周年忌日,这个对家族意义非凡的仪式,如同悬在头顶的巨大铜锣,发出的声响既让人惶恐不安,又避无可避,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中伸展如鬼手,树皮皲裂处凝结着冰晶,像老人眼角未拭净的泪。村道上牛车碾出的辙痕早已冻成铁硬的沟壑,车轱辘压过时发出脆生生的响。李贺的布鞋底沾着灶灰,每挪动半步都会在夯土地面拖出灰白的痕。他忽然停住磨刀的动作,耳朵微微一动——西厢房梁柱传来细微的“咯吱”声,那是父亲又在深夜整理教案。
父亲坐在那张老旧的松木书桌前,背微微佝偻,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教案纸,指尖摩挲着纸张的纹理,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在抚摸着珍贵的宝物。时而,他微微皱眉,额头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眼神中透露出思索与忧虑;时而,又轻轻点头,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仿佛在与过去的岁月对话,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