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他气得摔了茶盏,罚胤礽在奉先殿跪了整夜。
此刻案头却摆着本《河防通议》,书页间夹满注签,某页折角处写着:\"宋人沈立此法甚妙,然需改良石灰与黏土比例\"。康熙突然很想问,这书是他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司礼监藏书楼怕都没有这般冷僻的典籍。
\"皇阿玛喝茶。\"太子捧来汝窑天青盏,茶汤是少见的红褐色。康熙抿了一口,陈皮混着老姜的辛香直冲鼻腔,正是他偏头痛发作时惯喝的方子。可他从没告诉过胤礽。
更漏声里,父子俩头一回心平气和讨论起河工。太子指着舆图某处:\"若在此地开减水坝,既能保凤阳祖陵,又可灌溉泗州万亩荒田。\"康熙听着他条分缕析,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在乾清宫偏殿,踮脚够《禹贡》的孩子。
三、泪痕烫穿帝王心
五更天东方泛白时,康熙忽然说:\"陪朕去箭亭走走。\"太子愣怔片刻,默默取下墙上蒙尘的桦皮弓。晨雾中,康熙亲手往他掌心塞了块热腾腾的饽饽,像极了胤礽六岁初学骑射那日。
箭垛早已换成刑部新制的牛皮靶,太子拉满弓弦的刹那,康熙看见他额角暴起的青筋。箭矢破空之声不如往昔凌厉,却稳稳扎进八十步外的红心。
\"好!\"康熙击掌大笑,笑着笑着忽觉脸颊冰凉。他慌忙用袖口去擦,绣着金龙的绸缎却吸不尽汹涌的泪。胤礽惊慌失措地跪下,被他一把拽进怀里。梁九功带着太医赶到时,只见皇帝死死攥着太子衣袖,哽咽着反复念叨:\"是朕错了……保成,朕不该信那些混账话……\"
毓庆宫的琉璃瓦镀上朝阳金边,康熙望着太子眼下青黑,想起昨夜奏本末页的小字:\"皇阿玛咳疾未愈,儿臣已命人往木兰采松塔制枇杷膏\"。他忽然不敢深究,这般脱胎换骨的改变背后,究竟藏着多少隐忍与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