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拒绝。他慢慢挺直腰背,掀开斗篷的兜帽,一张布满伤痕的脸暴露在火光中。
右眼上横贯一道狰狞的刀疤,左颊凹陷,显然是牙齿被打落所致,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星,透着不屈的光芒。
\"罪将周宽世,拜见涤帅!\"他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却格外清晰。
校场上四千将士同时单膝跪地,长刀出鞘,刀尖向下插入地面,这是湘军最高规格的迎接礼。
曾国藩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死死盯着周宽世的脸,那张曾经英俊的面容如今布满伤痕,但更让他心痛的是那双眼睛里深藏的愧疚与痛苦。
\"三河一役,\"曾国藩终于开口,声音如铁石相击,\"李续宾战死,六千将士埋骨他乡。你为何独活?\"
周宽世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他缓缓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地上。\"罪将罪将不知,那日突围时,李将军命我率三百亲兵断后,掩护主力撤退。待我们杀出重围,回望三河镇,已是已是火光冲天\"。
他的声音哽咽了,肩膀剧烈颤抖。\",罪将本欲杀回殉国,却被亲兵强行架走沿途七战,三百弟兄只剩我一人\"。
校场上寂静得可怕,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四千将士仍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无人动弹。
曾国藩缓步上前,在周宽世面前站定,他伸手从腰间解下自己的佩刀——那是咸丰帝亲赐的御刀,刀鞘上镶嵌着七颗宝石。
\"起来。\"曾国藩命令道。
周宽世艰难地抬起头,眼中含泪。曾国藩将佩刀递到他面前:\"拿着。\"
当周宽世颤抖的手握住刀鞘时,曾国藩突然提高声音,让全场都能听见:\"三河之败,非战之罪!李续宾轻敌冒进,陷我六千儿郎于死地。周宽世奉命断后,力战得脱,保我湘军火种不灭!今日血鉴,既为祭奠亡魂,亦为表彰生者!\"
校场上爆发出震天的吼声:\"湘军威武!血债血偿!湘军威武!湘军威武!\"
曾国藩拉着周宽世的手,转身走向祭坛。祭坛两侧,七名赤裸上身的刽子手已经就位,每人面前放着一只活物——黑牛、白马、公鸡、黄犬、青蛇、赤鲤、灰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