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处露出细密的木纹,恍若她袖中那方绣着兰草却从未送出的帕子。
御史官袍下的身躯颤抖如风中残烛,却仍保持着世家贵女最标准的跪姿——就像十四岁那年,她在祠堂前跪着接过御史印绶,任凭春雪落满肩头。
乌兰的指甲掐破了掌心,她看着乙弗循接过诏书的指尖——那双手本该握着北奚公主的腰刀,此刻却要捧起另一段姻缘的枷锁。
孕肚里的孩子猛地踢了一脚,疼得她几乎咬破嘴唇,恍惚间又看见图剌城的星空下,乙弗循与哥舒衔月共骑一匹马,银狼护腕和孔雀石额饰在月光下撞出清脆声响。
“臣领旨。”
乙弗循的声音像是从青铜鼎里传出,带着经年烽火淬炼出的沉钝。
她抬眼时正撞见崔蘅悲悯的目光,老丞相的瞳孔里映着承影剑的寒光,还有龙椅后那幅早已褪色的《山河社稷图》——当年正是他握着她的手,在图上画出第一条北伐路线。
穆翊的指间在地砖上擦出火星,他看见主上后颈渗出的冷汗正顺着脊椎滑落,在紫袍上晕开深色痕迹。
“恭喜卫王。”郭桓的嗤笑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不知北奚公主可备好了贺礼?”
乙弗循徐徐转身,银狼护腕上北奚王室独有的狼眼黑曜石在烛火中泛起血光,惊得郭桓踉跄后退了几步。
“穆大哥。”她轻声唤道,声音里淬着北境风雪,“你闻到了吗?”
“主上?”
“沅川的槐花……”她望着殿外被热浪扭曲的光影,“有腐土的气味。”
当最后一声恭贺消散在风中时,乙弗循踩过满地破碎的日光走出承天殿。
萧凝的佩玉声在身后三丈外忽远忽近,像是很多年前她们偷溜出宫时,那个总是追不上却又甩不掉的绯色身影。
“沅川的蝉,该清一清了”,穆翊扶起乙弗循时,玄甲上凝着的不知是雨是汗。
宫墙外的蝉鸣不识趣地暴涨,声浪中仿佛有千万把弯刀在磨石上擦出火花。
乙弗循望着羽林卫铁甲上跳动的光,腕间银狼护腕的凉意渗入血脉,她终于读懂妻子镌刻在狼眼中的奚文——那是北奚最古老的战歌,唱的是“我的月亮永不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