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外的老卒突然红了眼眶。
他们记得王上上次月下舞剑,还是攻破羽丘城那夜。当时满城火光照得星月失色,赫连羽剑挑西燕玉玺,在承天门刻下“赫连”二字时溅起的火星,此刻想来竟像极了沅川城的花灯。
剑鸣飒沓,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翻卷如战旗。
赫连羽踏着满地冰碴起舞,剑锋掠过处,早开的野梅纷纷扬扬。
“朱鹭衔火,赤焰焚樯……”
剑光忽地劈向虚空,斩碎飘落的梅瓣。
“备马!”赫连羽转身时,中衣领口已被冷汗浸透,他指着东南方向嘶吼,“去东海!”
三十轻骑踏碎薄冰时,子时的更鼓正从沅川城方向传来。
春寒料峭的夜风掀起北燕王的素色长袍,露出内里绣着燕翎纹的玄色中衣——那原是准备称帝时穿的衮服衬里。
赫连羽的坐骑突然人立而起,对着江面残月发出悲鸣,他抚着马鬃低笑:“你也闻见江南的酒香了?”说罢猛抽马鞭,将亲卫的惊呼甩在身后。
东海碣石沐着冷月孤光,浪涛在岩壁上撞出千年不绝的轰鸣。
亲卫们举着的火把在海风中明灭不定,将北燕王的身影拉长成峭壁上的巨兽。
碣石嶙峋的轮廓在月光下宛如巨兽脊骨,赫连羽抚过石上苔痕,指尖触到前朝名将的残碑。潮水漫过赤舄,他忽然想起秦始皇东巡刻石,那些颂德的篆字终究被浪涛磨成斑驳。
海风送来若有似无的箫鼓声,应是齐州百姓在庆贺上元。
赫连羽以剑拄地,望着不远处被月光镀成银白的旧题诗——“匹马出东海,长戈指帝京”,字迹早被咸涩海水蚀得模糊难辨。
“王上,墨砚备好了。”亲卫捧着青玉砚台的手在寒夜里颤抖。
赫连羽却将剑柄重重砸向岩壁,火星迸溅时冷笑道:“史家泼墨岂如铁剑凿石来得痛快!”
剑尖刺入岩石的刹那,星火迸溅如萤虫乱舞。
花岗岩碎屑纷扬而落,每一道刻痕都带着金戈之声。
当“天”字贯穿岩层时,咸腥的血味漫上喉头——原来虎口早已震裂。
“天下……凝一……”剑锋在“一”字尾端微微发颤,崩落的碎石坠入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