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睫毛滚落,云非的指节发白地扣住桶沿。
水面下的身躯不自觉地蜷缩,膝盖抵着心口那道齿形箭疤。
他忽然想起二十岁生辰那夜,赫连羽用染血的绷带缠住他双眼,沙场血腥味里混着龙涎香:“重瞳不祥?孤偏要这双眼睛看着孤得天下。”
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云非的手掌贴着水面缓缓下移。
指尖划过腿根处的鞭痕,云非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水面晃出赫连羽为他系甲时的眉眼——王上的拇指曾擦过他锁骨处的箭疤,温热的吐息混着龙涎香:“你这身子,比春申歌姬还销魂。”
帐外北风呼啸如泣,将军的指节却探向更隐秘的伤痕。
浴桶边缘的铜镜映出重瞳里的痴狂,水汽氤氲间,他恍惚看见王帐纱幔垂落的夜晚。
“主上……”
破碎的呻吟撞在冰凉的铜盆沿,云非的脊背弓成濒死的鹤。
“阿非!”记忆里长姐的怒喝穿透水雾。
十六岁的少年从悬崖拽回,纳苏部的银铃在腕间乱响,“再敢偷攀废栈道,仔细你的皮!”那时他不知道,十年后自己会跪在同样的峭壁前,用战靴丈量生死。
水面浮动的红绸带突然缠住手腕——这是赫连羽庆功宴上系酒坛的绸子,五年来始终贴着他心口跳动。
更漏声穿透帐幔时,云非望着漂浮水面的浊液低笑。这具被赫连羽烙满印记的身躯,终究比主人更诚实。
浴桶渐凉时,云非猛然抓起案头令箭。铜箭镞划破掌心,血珠滴进浑浊的水中,将那些旖旎幻象尽数染红。
他想起赫连羽最后的威胁:“剑南道若失,就把你扒光送回宁州。”
帐外巡更的梆子声像是催命符,将军猛地从水中起身,水珠顺着肌肉沟壑滚落,在满地霜花上烫出细小孔洞。
他抬手抹去镜面水雾,重瞳里映出帐外飘摇的北燕纛旗——旗角金线绣着的苍狼,正被风雪撕扯得支离破碎。
子时的月光照着云非披甲的身影,玄铁鳞甲覆满冰碴,走动时发出碎玉般的声响。他绕过酣睡的伤兵营,靴底碾过冻僵的箭矢,朝着记忆中的山坳走去。
蜀中的寒风比宁州更刁钻,直往护颈缝隙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