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的大火终于被扑灭,破晓后的怀州城西仍飘着焦糊味,三丈高的刺史府门楼被烧得只剩半幅残骸。
萧凝掀开青帷马车的帘子时,正看见三具焦尸被衙役从刺史府后巷抬出。
“大人,火场余温未散……”录事的话被寒风吹散。
萧凝掣杖走下马车,苍白的脸庞转向废墟深处,鬓边金丝嵌玉步摇轻晃:“昨日子时起火,卯时扑灭。刺史府三十七口,独王微尸身完整。”她忽然踩到块焦黑木板,底下竟露出半截黄铜锁头,“这是库房位置?”
“正是。”录事话音未落,忽闻瓦砾堆后传来嬉笑。
【甲】
街角茶寮里,李中捏着青瓷盏的手一颤,他望着停在刺史府门外官道上的玄色车驾,檐角铜铃在暮色中晃出残影:“看见那四驾马车没?兰陵萧氏的族徽要用金粉混着朱砂描,说是能镇邪祟。”
“要说这位萧大人,那可是克死了三任夫婿……”李中晃着缺角的酒壶,蜜蜡扳指在乌兰眼前转圈,“去岁冬祭,她咳血染红半幅御案,吓得咱们陛下连赐了三支千年参。”
乌兰的银刀挑开酒壶:“都这样了还当官呐?”
“所以才说稀奇啊!可谁让人家姓萧啊……那可是太祖文皇帝的后族!朝堂吵架,对家都不敢大声儿,生怕给大小姐气出病了,萧家人找上门!”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压得极低,“当年兰陵萧氏祖宅闹鬼,这小姑娘可是把三代祖坟都刨了个遍,吓得萧氏族长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就为了替后辈给老祖宗赔不是。”
“你们汉人官老爷就爱这些虚名”,乌兰扯了扯北奚短袍的立领,蜜色肌肤上还沾着前夜翻墙时的煤灰,“昨夜刺史府的火光映红半边天,今早这些官差倒来装模作样。”
火场突然传来骚动。
萧凝的鹿皮靴陷在灰烬里,她弯腰拾起府门墙根处半片染血的青瓷盏,苍白的指尖在裂痕处停顿——釉面下竟凝着层靛蓝。
“这不是中原之物。”她将瓷片收入鲛绡帕,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药香。常年不离身的紫檀药匣在腰间轻响,里头装着续命的雪莲丹。她摘下累丝金护甲,露出指节处练剑磨出的厚茧:“去查上个月从剑南道运来的官窑瓷器,要验过火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