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鸭山公社。
吉普车驶进公社大院后,陈青山被带进后院一间青砖房,墙上挂着“治安保卫股”的木牌。
审讯桌后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公社公安特派员周广林,穿旧军装;
另一个是文书赵三喜,正在往账本上记着什么。
“姓名,年龄,家庭成分。”
周广林翻开牛皮封面的记录本,目光在陈青山的脸上扫过。
“陈青山,20岁,旧职员。”
“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违反公社打猎禁令,私自分肉。”陈青山盯着桌上摇晃的煤油灯。
周广林放下笔,声音缓和了些:“县武装部前年就下了通知,山区划为‘护林育兽区’,别说打猎,砍棵树都要公社批条。”
“你倒好,带着七八个社员进山,还把野猪肉分给全屯——这要传出去,别的生产队跟着学,山林子还不被掏空?”
“可屯子里饿死了人,上面不是让我们自产自救……”
“饿死了人是生产上的问题!”周广林突然提高声音。
“赵德贵的罪过是他的罪过!但你呢?组织社员抗粮、抗缴,还煽动群众围攻干部——”
“我没抗粮!公粮按政策缴了,剩下的粮食不够活人,难道看着老幼啃树皮?”
可周广林听都不听,直接对着文书说:“思想态度极其恶劣,记上!”
“你——”
陈青山顿时站起身攥紧拳头,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情况对自己不利,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不再那么强硬。
“周同志,你去我们屯子看看,娃娃们的肚子都肿得发亮。人命重要还是纪律重要?”
周广林的手在桌面上顿了顿。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他知道陈青山说的是实话——今年冬天,公社下辖七个屯子,已有三个报了饿死人的情况。
地委刚开完紧急会议,要求“严禁瞒报灾情,全力调配救济”。
但,无规矩不成方圆,作为法律的拥趸,他清楚越是这种情况下,维持纪律就越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