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笈草志·终章》
壹·云端种梦人
月轮碾过第三千个春夜时,云笈的广袖又被露水洇湿了三分。她赤足踩在柔软的云絮上,指尖抚过沈郎新折的远志花枝,淡紫色花瓣上滚落的露珠里,映着人间万家灯火。
“今年的露水格外清冽。”沈郎的声音混着云端的风,带着千年未改的温润,“你看这滴——”他修长的指尖托起一颗露珠,里面正映着江南巷口的药铺,穿月白襦裙的小姑娘踮脚去够柜台里的远志,“像不像我们初遇时,你偷喝我炼药炉里的露水煮酒?”
云笈忽然笑出声,袖口的银铃碎成一串清响。三千年了,沈郎总爱拿这些旧事来逗她。她记得那年自己还是青丘山间的小鹿,贪看沈郎在溪畔晒药,不小心撞翻了他的药篓。少年郎非但不恼,反而舀了清泉与朝露,在青石上煎了盏远志茶给她压惊。
“那时你总说远志能忘忧,”她指尖轻点露珠,涟漪里的小姑娘捧着药包蹦跳着跑远,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远志花,“可你看这人间,偏是种了远志的人,都藏着忘不掉的心事。”
沈郎沉默着将花枝插入云隙间的玉净瓶。瓶中养着三千年的人间露水,每一滴都凝着一段执念:有魏晋药童守在药炉前等师父归来的黄昏,有民国女学生在战乱中护着远志花海的春夜,还有昨夜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女孩对着显微镜叹气的凌晨。
“你看这株。”云笈忽然指着下方荒原,那里有株新冒出的远志幼苗,叶片上凝着两颗格外晶莹的露珠,“像不像我们在昆仑山巅看雪时,你发间落的那两片雪花?”
沈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泛起微光。他记得那是他们化形后的第一世,他是太医院学徒,她是御花园里的花仙。冬至那天她偷折了梅枝去给他煮酒,却被风雪困在昆仑山道,两人躲在岩洞里熬了整夜,看雪花落在彼此发间,融成比星辰更亮的水珠。
“千年了,这些种子总记得该落在哪里。”云笈轻轻拨弄玉净瓶,瓶中露珠忽然泛起涟漪,映出层层叠叠的时空——东汉末年的药田里,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对着远志叹气;盛唐长安的酒肆外,赶考书生将远志花瓣夹进诗稿;晚清江南的烟雨中,留洋归来的医生在租界种下第一株西洋品种的远志。
沈郎